噩梦一袭一袭,从年少时的摩崖谷,她第一次被师父丢进山谷,她第一杀人,她被和狼群关进密室,她被师父惩罚挂在悬崖上三天三夜,这一幕一幕都在真儿的脑海中重演着,密密麻麻的汗珠已浸湿真儿额头的头发,偶尔还能听见她齿间呓语,“不要,不要。”
沈烨看着怀中的女子,剑眉紧锁,心里焦急火燎,他刚才试着用内力帮她逼毒,却适得其反,现在毒性已经串流经脉,他本来就不谙医理,此时更是束手无策,他只有先去慕容山庄看看究竟,也许只有找到慕容夫人才能救她了。他的心里更急了,急速奔驰的骏马上,他抱住怀中的女子腾空跃起脚一蹬马鞍人已经向慕容山庄飞去。
慕容山庄大门大开,山庄内大火已经腾腾跃起,大火中横尸遍地,乌黑的鲜血沿着地砖的裂缝缓缓流淌,从山庄的前院到大厅,横七倒八的尸体铺了一地,这些人不仅是中毒脖颈处还有致命的伤口,看来是有人要慕容山庄不留活口,麒麟少将久经沙场,是在死人堆里滚爬长大的,可他看到这番场景时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到底是谁手段残忍又干净利落,竟然不留一丝痕迹,但又在慕容山庄的大门上插着一面小旌旗,鲜红的旗子上绣着一个骷髅头。他还是来迟了,他轻轻的放下怀中的人让她靠在路边的石头上,这远离火场,借着黑夜还很隐蔽。安顿好真儿后,他捂住口鼻施展轻功冲进了慕容山庄。
火势太大,浓烟滚滚,根本不辨方向,他也只是试试运气,看看还有没有活口,突然他听到有轻声的咳嗽声,他顺着声音来到大厅,看见一男子的身下有一只手在动,他快步走过去掀起那男子,看见一个满脸血污却难掩雅气的美妇,正是苏瑾怡,沈烨虽然没见过她却是一眼就认出了。
“夫人,”沈烨扶起苏瑾怡,却见她一直手紧紧的拽着刚才在她身上的男子的手,“我是沈烨。”
苏瑾怡缓缓睁开眼,又咳嗽了几声道:“···珍儿···”
“珍儿跟我在一起,只是中毒昏迷不醒,我先带夫人离开这里。”
苏瑾怡好像松了口气,摇摇头看向旁边的男子,沈烨明白了,那一定就是慕容庄主了,他的颈部鲜血已经开始凝固了,原来他在最后要死时用身体护住了姑姑。
苏瑾怡费力的抬头看着沈烨,挤出了一个微笑道:“珍儿就拜托你了···黄泉花虽无解药,可它长在火山岩口,属至阳至烈之物,冰山雪蝉吐的丝是世间至阴至寒之物,相生相克,一定会有用的。中了黄泉花的毒会让人进入假死状态,但其实会有一个月的时间,”她又吐了些血,周围的火势更大了,“你看见一个跟珍儿一样大的女孩了吗,别管我了,你一定要找到她。”她使出全身的力气推着苏君浩,“快走,找到她。”
沈烨还在犹豫,苏瑾怡已用尽最后力气扑在慕容卿的身上,她面容安详而决绝的抱着身下的男人,“黄泉花,阴司令。”她口中无奈的叹道,有些意外又好像早已明了。
沈烨一头雾水,他没听过什么黄泉花阴司令,但是能让苏瑾怡这种医术绝世的人都避无可避,那一定不简单,慕容山庄的灭门之祸到底是何人所为,又有谁有这个能力?他早听说慕容夫妇感情笃深,如今慕容卿已去,苏瑾怡又怎会独活,他心里难过,又有些羡慕,富贵同享的人多,生死同命的人又有几何?他跪下对慕容夫妇磕了三个头,然后向后院奔去,姑姑心里挂着的一定是那个和表妹一起的女孩,他施展轻功把后院找个遍都没看见那个女孩,他又回到前院,可火势太大,他不得不离开。
真儿还是噩梦不断,一直在低声呓语,沈烨看着她心里莫名的疼痛,慕容山庄一夜屠门,她要是醒来又该如何面对,他打横抱起真儿,“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他好像是对她说,又好像是对自己说,去年北狄部落的贡品里就有一只冰山雪蝉,皇上把它赏赐给了七皇子君旻。京都谁人不知七皇子君旻性情乖戾脾气无常,平日里跟他来往也少,只怕要向他求取冰山雪蝉丝不易,不过沈烨已下定决心,不管七皇子要什么他都要得到这冰山雪蝉丝。他紧紧抱着这怀中的女子,身后慕容山庄熊熊大火照的黑夜通明,可他知道他们要走的路一定是漫长又黑暗。
慕容山庄一夜化成灰烬,昔日宏伟繁华的山庄一息间凋零让人感叹,山庄上下五百多口人一个活口也没有,大火过后几天有一群人在山庄收集骸骨,并在后山修建了一座宗祠,把收到的骸骨埋葬于宗祠并刻文立碑,丛林深处偌大一座宗祠满满当当全是无名的牌位,名满江湖的慕容山庄就这样在江湖消失了。
江中城中也炸开锅了,才过晌午,天空乌云密布,雷声闪电大作,一场大风暴在所难免了,江中府衙气氛沉闷压的人踹不过气,迎亲队伍已经卸了红罗挂上了白麻布。官府本不管江湖之事,可这慕容山庄跟当朝大将军结亲,江中府尹为讨好大将军还亲自把这迎亲的队伍接到了江中府衙,如今这灭门的惨案发生了,这迎亲队伍变成了送丧队伍,而这新郎在慕容山庄灭门当晚就失踪不见了,这江中府尹恐怕不是一句江湖仇杀就能搪塞了。江中府尹只得亲自主持修宗祠立牌位,自然是把这阵势弄得很隆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