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神情严肃端坐在大厅正中的罗汉床上,目光炯炯的望着那一个说这是云瑾瑜手绢的婆子。
那婆子跪在地上,听闻老夫人的问话连连点头,肯定的回答:“奴婢在六姑娘的院子当差,见过六姑娘用过这一条手绢。”
“六丫头你说呢?”老夫人点点头,转而向着站在下首的云瑾瑜道。
“回祖母,这不是孙女的手绢。”云瑾瑜接过手绢看了一番后,肯定道。
“你听到了,六姑娘说这不是她的手绢。你有什么在证据证明这是六姑娘的手绢?”老夫人说到这里顿了顿,不等其他反驳接着道,“不过为了公平,六丫头你也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不是你的手绢。”
那边王夫人已经到了喉咙边的话,霎时就吞了下去,原本她就是想说凭什么六姑娘说不是就不是呢?现在老夫人既然要六姑娘要证据,那么她提与不提也都一样了。
“回祖母,孙女有证据,请祖母抬孙女绣的那一副百寿图座屏出来比较一下。如果还不相信,就请……”云瑾瑜正想提出请老夫人请一位德高望重又懂得辨认绣品的夫人出来做鉴定时,从大厅门口走进一位夫人。
“我来做这个鉴定者吧。”
“骆夫人!竟然是骆夫人。”旁边有夫人小小声的惊呼出来,同时也站了起来。
不单只她一个人站起来,在座的除了老夫人外,其他的夫人和太太都站了起来迎接这位穿着蓝色绣祥云纹褙子,雪色百褶裙,年约四十左右,有着一张容长脸,和可亲笑容的骆夫人。
云瑾瑜眉头嗖嗖的跳了跳,这个骆夫人她当然知道。
因为她就是嵩山书院的院长夫人,同时也是国子监祭酒夫人。
国子监的祭酒,为最高教育行政长官。
国子监其职能具有二重性,一是作为官学最高管理机构,二是生徒就学的最高学府,由此可见这个最高教育行政长官在一众学子的眼中是何等重要的位置。
尤其他还兼任国内最高学府嵩山书院的院长一职。
他确实是桃李满天下。
而骆夫人的才名也不比她国子监祭酒差,尤其她的鉴赏力,对绣品的鉴赏力,只要由她说好的绣品,绝对是千金难求的珍品。
对于有名的苏绣、湘绣、粤绣、蜀绣,不用说了,还有京绣、鲁绣、汴绣、瓯绣、杭绣、汉绣、闽绣等也都能一一辨认,是大家公认的评委。
不过她并不是谁都能请来做评委的,就连她现在的突然出现,老夫人也甚为愕然。
她好像没有下帖子给她吧?
不过来者是客,老夫人还是尽到主人的责任,还是站了起来,向着骆夫人伸出手来,亲自挽了骆夫人上座,“骆夫人快快请坐。由骆夫人出面当这个辨认者,你们还有意见吗?”
“没有意见。”王夫人连忙摇头。
她都没有意见,其他人更不会有意见了。
很快老夫人让人把云瑾瑜绣的百寿图座屏抬了出来。
大太太钟氏朝云瑾瑜望过去,在看到云瑾瑜一副云淡风轻的从容神色后,她愕了愕,在她的心里,她还是认为这手绢是云瑾瑜的。
那么请了骆夫人这么一位能辨认各式针法,和凭着针法的走向和习惯能看出是不是同一个人所绣的绣品,云瑾瑜为什么不害怕?
难道那手绢真的不是她的?
同样担心的把心提到喉咙的二太太,也是一副不解又担忧的表情望着云瑾瑜,在她的心里,她以为云瑾瑜是强作镇定。不由的想挪到云瑾瑜的身边去,想为她大气。
但是却被眼疾手快的大太太拉住,向她摇摇头,没办法之下二太太只能和太太站在远处,紧张的盯着大厅当中。
这个时候骆夫人显示捧了那手绢细细的检查一番后,再站到那百寿图座屏的前面,脸上露出一抹惊艳,当她再转到后面时,脸上的惊艳更甚了。
“这座屏用的针法有套针、晕针、斜滚针、旋流针、参针、棚参针、编织针等,这些都是蜀绣常用的针法。另外蜀绣的特点是看,形象生动,色彩鲜艳,富有立体感,短针细密,针脚平齐,片线光亮,变化丰富,具有浓厚的地方特色,而这百寿图就兼有这些特点。”
骆夫人指着这百寿图一一的解释,有些不明白的一听到骆夫人的解释,在比较那副百寿图,都纷纷点头认同骆夫人的解释。
“当然了你们当中也有可能有人说,汴绣不就是以双面绣出名吗?现在这个不是双面绣吗?你们这样想也是对的,但是汴绣以及枪针、滚针、蒙针、双合针、悠针,以及叠彩绣、席蔑绣、纳点绣、乱针绣等应物象形的针法为主,所以我断定这是蜀绣而不是汴绣。”
骆夫人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块手绢,指着上面的针法介绍道,“一般枪针绣瓦、滚针,蒙针绣山水树木,双合针绣绳索,悠针绣动物,这幅就是汴绣。从上面可以清楚的看出这些针法,你们看看。”
骆夫人把手上的手绢递给身边的丫鬟,让她传给其他夫人传阅。
在她们看完之后,骆夫人拿起那条说是云瑾瑜的手绢说道,“这幅手绢用的虽然也有套针、晕针、斜滚针、旋流针几种针法,但是针法生疏,只是一般初学者的手艺,和六姑娘这幅百寿图来比,不是一个档次的,绝对不可能出自同一个人。”
云瑾瑜在心里暗道,这两者之间差了十年的锻炼,怎么可能看出是同一个人呢。
“六姑娘这幅双面绣,我看连她的师父也未必绣的出来,六姑娘的手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老夫人你真有福气,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得到六姑娘一副绣品呢?”
说到后面骆夫人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向云瑾瑜求赠一副绣品,这是多大的荣耀啊。
这可是对云瑾瑜的女红的承认和莫大的表扬。
老夫人脸上顿时露出欢喜的神情。
云瑾瑜脸色露出从容的笑容,向骆夫人屈膝行了一个万福礼,非常直爽道:“骆夫人过誉了,如果骆夫人不嫌弃小女的绣品污了您的眼,小女很乐意。”
骆夫人闻言呵呵大笑,拉过云瑾瑜的双手,随手从自己的手腕摘下一串金丝楠木雕刻的手链,套到云瑾瑜的手腕上,“这个给你戴着玩吧。”
有了骆夫人的指证,就算王夫人再不甘也不敢反驳骆夫人的话,于是云瑾瑜的名誉被保住了。
王夫人灰溜溜的就想离开,却被老夫人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