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如豆,忽明忽暗,使得整个内室有大半笼罩在黑暗中。
“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红木攒海棠花架子床上的少女神色惊恐的左右摆着头,右手胡乱的在空中舞动,左手按在腹部上,像在保护什么一般。
“姑娘,姑娘您醒醒,是不是做噩梦了?”睡在外间的婢女闻声快步绕过绣着花鸟虫鱼图案的屏风走了进来,小声的询问,后撩起藕色的纱帐,就着微弱的火光打量床上的少女。
等她看清少女额头上薄薄的汗珠时,急忙把纱帐勾起,掏出纱巾为少女拭擦,嘴里则轻声安慰,“姑娘别怕,奴婢在这,姑娘别怕,奴婢陪着您……”
那温语轻声很快就把那少女安抚下来,慢慢平复。
看到少女平复安静下来,那婢女低头看了一下手中的纱巾,想了想就走到架子床的后头,从暖壶里倒出一点热水,清洗纱巾,准备再帮少女拭擦一次。
这时床上那名少女像两扇蝶翼般翘密的睫毛震了震,缓缓地睁开双眸,印入眼帘的是八成新的藕色绣花草图案的纱帐子。
这熟悉的帐子让床上那名少女有点茫然的眸子瞬间睁大,这不是她嫁人前最喜欢的帐子吗?怎么会挂在她的寝宫里?
不对!她不是自尽而死了吗?怎么会……
床上那名少女仿佛被惊吓到般飞快的转头往床外看去。
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色,她的眼眶顿时**,那双黑亮如黑曜石的眸子被泪水清洗过,越发的黑亮。
天见可怜让她在死前还能回到自己的闺房看上一眼……
不对!床上的少女那留恋在摆设上的目光落在走回来的婢女身上。
那黑亮的眸子倏地睁大,仿佛见鬼一般,神情诡异的盯着眼前的少女,她不是她那个为了救她被疯马踢死的丫鬟元冬吗?
她怎么在这里?
她疑惑的皱了皱眉头,细看元冬,她猛地打了一个冷颤,这时的元冬是一个十三四岁的丫头,模样还没有完全长开,而她被马踢死的时候则已及笄。
她清晰的记得当时她口吐鲜血却还记挂着她受不受伤的忠心模样,当时她以为这只是一场意外,没有深究,现在一想却觉得疑团重重。
因为紧接着她身边的丫鬟和嬷嬷一个接一个的出事,或死或被赶走,直到死前她的贴身丫鬟只剩下寸步不离身的元夏和元秋,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元夏才没有出事,而那个元秋却是……
不错这个少女不是别人,正是云瑾瑜!
云瑾瑜的眼里寒光骤显,抿唇冷冷一笑,天见可怜,让她重生一回,看房里的摆设,和窗边那一株半开的粉荷,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现在是她十三岁那年的夏季。
重生回到十三岁的时候,那么他们欠她的,她要一个一个的讨回来,而那些该由她保护的人,她绝对不会再让他们出事。
只是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因为她清楚的记得,这年的夏季,前世的程菱悦在平王府的赏荷宴里大放异彩,后被贵妃娘娘看中,求皇上赐婚给四皇子,致使她和四皇子妃位失之交臂。
这个并不是代表她比程菱悦差,而是她根本就没有去这个赏荷宴!
原因就是得了风寒,而这个风寒就是她不小心落水了,落水的时候,她的身旁就有云雨萱。
呵呵,想必那个时候云雨萱就不想她去赏荷宴了吧,真是她的好妹妹啊。
“姑娘您醒了,要不要喝水?”元冬一看云瑾瑜醒来,担忧的神色稍微缓了缓,再看到云瑾瑜点头,顿时把纱巾放下,走到铺了白底蓝花锦缎的圆桌前,倒了一杯温水过来。
云瑾瑜看了,自动的坐了起来,倚着床头,接过元冬手里的杯子,喝了一口后问道:“今天什么时候了?”
“今天初六,三天后就是赏荷宴,姑娘只要养好身体,就能参加了。”元冬以为云瑾瑜担心去不了赏荷宴,忙安慰道,随后看了圆桌一眼,“暖壶里还有药,姑娘要不要喝?”
“嗯。”还好没有错过,不管怎么样,今世她一定要去赏荷宴。
不过当云瑾瑜接过元冬递给她的瓷碗时,那涩涩的中药味道让她皱了皱眉。
这个味道不就是……
怪不得她的风寒一直没好,人也昏昏沉沉的,原来是这个作怪。
“元冬,这药是你亲自熬的?中间可有离开过?”云瑾瑜垂眸望着碗里的褐色中药,眸色深深。
看到云瑾瑜神情严肃,元冬知道这事非常重要,不由仔细的想了想,“奴婢一直守着炉子没有离开,不过七姑娘房里的元青中途打开看过一次。姑娘是不是这药有问题?”
“嗯。那之前几次是不是都有人借故碰过?”云瑾瑜听了元冬的话后,露出一抹她就知道是这个样子的神情。
“嗯,好像这几次元青都有陪着奴婢一起熬药。”元冬仔细的想了想也察觉这事的不同寻常。
“我记得府里的药渣都是埋在厨房后院的大树底下,你偷偷去挖出来,让你哥哥出去找医馆问问,记住不要给任何人知道,包括元秋。”云瑾瑜想了想非常郑重的吩咐。
“是,奴婢知道了。”元冬闻言也郑重其事的点头,“那这药。”
“倒了,就当做我喝了。”
元冬听了等药放凉了,就倒在窗外的花圃里,随后到后院挖了药渣偷偷送到哥哥的手里。
一夜无话,翌日云瑾瑜依然装病躺在床上,中午元冬找了借口出去,一炷香后回来,找了借口把其他人打发出去。
“姑娘,这是药方。奴婢的哥哥特意让大夫写的,还有大夫说这药方是针对风寒症状的,但是里面却有一样不属于医治风寒的药物,叫……叫什么枫、枫茄花。”元冬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再从荷包里面拿出一张折叠的整整齐齐的纸张,递给云瑾瑜。
“枫茄花?!这不是从西域传过来的吗?”听到这个名字云瑾瑜徒地挑起右眉,府里负责采购的管事的媳妇不正是云雨萱的嬷嬷吗?
“咦,姑娘你怎么知道?那个大夫说了,这药物非常难得,他也不过见过几次。”元冬非常惊讶的看着云瑾瑜。
“不记得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的。”云瑾瑜随便用一个借口打发,元冬她哪里知道,前世她为了打发轩辕钰不在的时间,看了不少的书,才知道这个枫茄花的。
“这枫茄花用量少,会让人昏昏沉沉的沉睡。用量大了,会使人精神错乱、意识模糊产生幻觉、昏迷、麻痹。还好用量不多,否则……”元冬想想就一脸的后怕。
到底是谁要害姑娘呢?“姑娘要不要禀报给太太知道?”
云瑾瑜摇摇头,望着帐顶,右手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床铺,好一会才露出一个自信十足的浅笑,“斩草要除根,否则春风吹又生。三少爷在前院,你让你哥哥……”
云瑾瑜小声的在元冬的耳边嘀咕了一会儿,元冬听得连连点头,脸上露出一个崇拜的表情,还是姑娘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