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外公就这样的走了,了无遗憾,唯一的就是对这个世界死死的眷恋。
江外公从发病到离去也就仅仅的48天时间,一切的一切都来的太快,快到让江家的人无法接受,也不愿面对。都说好人不长命,聪明的人也活不长,这两样,江外公都占了。
送葬的队伍,蜿蜒起伏,村民们自发起来的送葬,基本都在哭泣。也许此时他们心里都在念叨着这位老人的好,这位老人为了家乡造桥铺路,欣欣然的为了村民们解决问题,在位时是这样,退休后依然如此。省里,市里,县里,镇里,军委等等的花圈排了一排又一排。各级领导来了又走了,面色凝重。
此时的江文远已经跪麻木了。他,江文天,江文心,江文杰,已经跪了一夜带一天了。家里的长辈们想拉他们起来,却无人肯动。每人的表情都已麻木,麻木到面无表情。江文远只记得一些个曾经的影像,就跟放电影一样。一位老人,带着小文远在田间的油菜花地里放着风筝,追逐着跑着……老人吃饭的时候喜欢把小文远抱在腿上,让小文远自己看着满桌的菜说这想吃什么,然后就能吃到……老人,夜里的时候拉着小文远的手,给小文远讲那些个看似遥远,却仿佛就在身边的战争故事。
“小远,命苦。但是不要怪你爸爸妈妈,更不要怪你爷爷奶奶呦,他们比你心里还苦,以后要怪,就怪外公没本事。”老人,总是拿着小板凳在院子里,拉着小孩看着星星,轻摇着蒲扇看着渐渐睡去的孩子,自言自语。
一切的一切,就这样在江文远的脑海里闪着,就跟放电影一样的。眼泪就顺着江文远的面颊留下。江文天也是如此。或者没人明白他在想什么,可是大家都知道,他是江外公最宠爱的孩子。
直至,久远以后的将来,当江文天作为家长,结果共和国英雄江文杰遗体的时候,他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感,嚎啕的大哭,是那样的悲切,好像宣泄着自己对这么多年的对江文杰的不管不问,好像在跟上天说:“我早已原谅你,一直没有恨过你。”可惜这些话语再也无从说出,也再也没有人可以听见。
江文心,不言不语,自顾着烧着纸钱。刚毅的脸上没有露出半点的心思。好像尘封的冰块一样,万年不化。
江文杰,跪着发抖,像只受伤的兔子。满眼的惊慌失措,却又强打着身体,不让自己瘫坐下。他已经泣不成声,只有一句句:“爷爷,对不起,爷爷,对不起……”其实,又有谁真心的怪罪过他呢。
若干年后的部队机场,当江文远看着江文杰的遗体,那面带笑容的遗体,那从战场上拉回来的年轻小伙。“或许,这就是宿命吧,小杰,爷爷会为你骄傲。”江文杰如是的想。
谁又能知道,老人的死,让一位小孩励志要追寻老人的脚步,最终面带微笑的面对死亡,好像在说:“爷爷,对不起,爷爷我来晚了。”
此时,江爷爷,坐在灵堂里,拉着江外公的手始终的不曾放开。腿上铺着的行军毯上,布着一竖排的枪眼,毯子早已老旧不堪,却又浆洗的干净。江爷爷低声轻喃:“哥,还记得这毯子吗?这是你帮我挡的枪眼。”
“建国前,咱俩还都是小兵,你带我远离家乡,陪你去找爸爸。然后咱就参加了部队,打了不少仗。我年前莽撞,多少次你把我从死亡线上拉回来。”
“还记得那次在朝鲜,天寒地冻……”
“还有那次,在越南……”
“不是说好了吗,我做领导,你做政委,我管军事,你管生活,你怎么就这样走了呢?”
“说好一辈子做我的政委呢?”
“你是当哥哥的,怎么能骗弟弟呢?”
“我知道你只是睡着了,马上就醒来,是不?”
拉着的手已经越拉越紧,老人的双臂也已经开始发颤。
最终,外公还是火化了,江文天直接哭晕在了火葬场。外人道:“重没见过这样的孝子贤孙。”
爷爷没有去,江文远感觉爷爷好像一下子进入了迟暮之年。不再精神抖擞。整天的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对着那旧军毯。
本来,江爸要把爷爷接回N市,却被爷爷否决了。否决在爷爷自己从房间走出来的那天。爷爷说,他要陪着他弟弟,陪着这农村。
江家一家人在这地震式阵痛后,默默无言的回去了。回到那座城市,那座江家三代为此奋斗的城市。
或许江外公,正冥冥的注视着,这个家族,庇佑着他的子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