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阿远一早起来开门,便看见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男童从对面房门走出来,约么十三四的样子,长得很清秀。
两人一人手拿着脸盆,一人手拿一盘子,上面有漱口杯子和毛巾。
看见季阿远开门,两人恭敬地叫了一声季管事。
这次纳兰容出门,用来遮掩的身份是一个商人,季阿远则扮演他身边的一个管事兼侍女。
季阿远点点头算是回应。昨天看见这客栈只有金缕衣金战两人还有些奇怪,现在想来,这两个男孩八成就是庄熊他们见到的伙计了吧。
年纪小小武功却不错,怕是从小就被培养的。
季阿远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处,抬脚进了对面的房间。
此时纳兰容正站在窗前,长发微拢,额前几缕青丝遮住那双总是冷冷清清的眸子,一身月牙色宽云袖长袍,孤傲冷清。
“王爷。”
“嗯。”纳兰容侧了侧身子,晨光下眸色微暗。
季阿远目不斜视,上前道,“王爷,不知庄熊他们王爷有何打算。”
纳兰容将视线转到季阿远身上,面无表情道,“本王给你一个管事的身份并不是要你管闲事。”
季阿远正脸道,“奴婢只是想为王爷的美名再添一笔。”
纳兰容挑眉,“难道你没听过功高盖主这句话么。”
季阿远心里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这民间谁不知道王爷您深受当今圣上的器重,兄弟二人手足情深,一直被传为民间佳话。”
纳兰容知道再说下去这油嘴滑舌的侍女肯定会扯的没边,便转移了话题,“庄熊之事本王自有打算。”
季阿远摸摸鼻子,没问具体打算。她来之前就敢肯定纳兰容绝对不会放之不管,纳兰容本人是个冷漠到极点的人,不过他倒的确是个合格的王爷。
她过来问这一趟,也不过是因为昨天应下了庄熊等人而已。
果然当季阿远下楼时,楼下庄熊等人脸上皆喜气洋洋,看见季阿远,众人急忙上前叩谢,“多谢季管事。”
季阿远面不改色接受众人的感激,问道,“庄大哥你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庄熊眼看妹妹的事有了希望,话语之间也轻松了许多,“王爷让我们先赶回潍县收集那昏庸县令贪赃枉法的证据,具体的等王爷到了潍县再做安排。”
季阿远看着地上整理好的行李,“你们现在就走?”
一边的高恒道,“既然王爷答应我们了,我们就早日赶回去,以免再发生些变故。”
季阿远点点头道,“你们一路多保重。”
庄熊哈哈一笑,朗声道,“那我们就在潍县恭候大家了。”
一路送众人到小路交叉口,看着人都没了影,季阿远才慢吞吞地往回走。
等回了客栈,几人吃过饭便上了路,临行前,金缕衣将一大包东西放到车厢暗格里。
放的时候金缕衣朝季阿远笑的特别有深意。
季阿远心里默默决定以后离这个有胸无脑的女人远点。
金缕衣和金战并不与众人同行,被纳兰容叫去吩咐了一会儿便也跟众人告辞。
仍是赵卓驾车,叶怀玉和穆七骑马而行,季阿远和纳兰容坐在车厢内。
车厢里多了一些木盒和包袱,东西自然是不能放里间的,季阿远觉得蜷缩腿费事,便寻思将木盒堆角落去,包袱摞在上面。大概包袱系的不是很紧,季阿远放包袱的时候包袱一角散开,一条浅绿色的丝带从中露了出来。
季阿远觉得那样式有点眼熟,抽出来一看,一条花花绿绿的女子肚兜出现在季阿远的眼前。
季阿远默默转头看向里间的某王爷,某王爷似乎觉察到了目光抬眼望来,眼神在季阿远身上转了一圈,目光右移,也定在了那条花花绿绿的肚兜上。
季阿远淡定赞叹道,“两只鸭子绣的不错。”
纳兰容面无表情道,“那应该是鸳鸯。”
季阿远惊叹道,“原来王爷还懂得女工。”
车厢内气温顿时冷了下来。
季阿远缩了缩脖子,立马改口道,“王爷果然博学多才,学富五车。”
纳兰容丹凤眼微眯,声音微冷,“季阿远,你拍马屁的时候难道从来不考虑方向么?”
季阿远从容道,“奴婢只是见了王爷内心总是激动,难免偶尔失手。”
纳兰容斜瞥了她一眼,“若是不真心,也会经常失手。”
季阿远肃容道,“奴婢对王爷的忠心天地可鉴,绝无半点三心二意。”
纳兰容冷哼道,“无半点,却可能有一点两点。”
季阿远摸摸鼻子,“奴婢以后自然会表现给王爷看。”
纳兰容意味深长地看了季阿远一眼,“本王拭目以待。”
这一路并不太顺利,天一天比一天的昏沉,距离潍县还有两天路程的时候,天终于下起了大雨。
“之前天气阴了那么多天,也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能停。”
季阿远站在屋檐下,伸出手,任凭雨水打落在她手上,凉丝丝的,却很舒服。
雨来的时候他们刚好路过一个破旧的寺庙,雨势来的凶猛,不得已下他们只能借宿这寺庙里,打扫一下也能勉强凑合一晚。
季阿远比较惊奇的是身为千岁之躯的纳兰容,居然毫无怨言地跟他们坐在这破旧寺庙里,当然,那人身下周围3米处都铺了厚厚的一层皮毛垫子。
赵卓和穆七两人出去查看地形和前面的情况去了,此时寺庙里只有她和纳兰容,叶怀玉三人。
叶怀玉填了一块柴火,笑道,“估计这雨得连着下个两三天才行。”
季阿远皱眉,“这岂不是要耽误好多天。”
叶怀玉无奈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潍县三面环山,这雨下的这么大,从山路绕进去怕是不行的了,虽然路程近些,但是一旦碰上泥石流,那麻烦可不小。”
若是从唯一的一面的官道进,需要绕一圈才能进去,这样会比计划再多两天的路程。
季阿远回到柴火堆坐下,刚才被雨淋到的冷意顿时热乎了一些。
这时一边一直假寐的纳兰容睁开眼,开口道,“怀玉,潍县十年前的流水村的事,你可有印象?”
叶怀玉袖里的手下意识地攥紧笛子,低下头像是思索了一会儿道,“当时我年纪尚小,记得也不是很清楚,只听叔父说起一些,似乎那个村子一夜之间人口都失踪了。”
十年前?流水村?潍县?季阿远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却又没抓不住。
纳兰容闻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反问道,“一夜之间?”
叶怀玉点点头道,“一夜之间。”
纳兰容重新闭上眼,不再开口说话。
季阿远听的云里雾里,开口询问道,“什么流水村?”
叶怀玉朝季阿远笑笑,解释道,“潍县以前的一个小村子罢了,十年前整个村子的人口忽然消失不见,并且墙上还留下了鬼来了三个字,说起来,如今这潍县鬼吃人的传言跟当年这流水村的事也有些关系。”
季阿远有些惊讶,“难道这世上真的有鬼不成。”
叶怀玉眼里有丝黯然,“怕是比鬼更难缠。”
季阿远想了想,转头朝纳兰容问道,“王爷,您这次是为了流水村的事而来?”
纳兰容这一路并未跟众人说去潍县所做何事,季阿远想不通何事需要堂堂一个身份尊贵的王爷亲自去办。
不过这也是季阿远随口一问,谁知纳兰容竟很快给了答案,“为了西域贡品在潍县内被劫一事。”
西域贡品被劫?季阿远心里一惊,连叶怀玉也有些讶然。
西域每年都会朝大康朝贡献贡品,这贡品被劫,牵扯的层面就太广了,一旦处理不好,对两国关系都会产生一些不好的影响。
这潍县内风水今年绝对流年不利啊。
季阿远正要详细再问些,寺庙的院门忽然被撞开,一群人几步就窜进了庙里,身上几乎湿透。
几人见庙里有人也有些惊讶,视线在纳兰容几人身上转了转,最后停留在纳兰容身下的那几张皮毛上,脸上无一不露出惊讶和贪婪的神色。
不过几人很快就收回了眼神,在寺庙的另一侧歇了下来。
脱去湿透的蓑衣,在寺庙边角拾了些零碎木头升起了火,只听其中一个国字脸的男子说道,“这雨下的太不是时候,潍县南山那刚发生泥石流,这一下雨一耽搁咱们怕不是来不及接这一趟活了。”
他一侧的尖嘴腮猴的男子嗤笑道,“那未必,这雨下的越大,说不定对咱越有好处。这刚滚完石,山体本来就不太稳当,这雨一下,说不定还能再来一次泥石流,到时……哈哈……”
“二哥说的是,这形势越差,死的人越多,咱们到时接的活越多,说不定还能跟那次一样大捞一笔。”
季阿远的方向正背对着他们,听着这番话微微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