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碧翠山峦间,鸟啼狼嗥隐约传来,开阔平坦的长河迭现,潺潺向着下游流淌。
砰!
江面波光粼粼间,清凉的江水裹带着一个衣着褴褛的身影潺流,在浅滩上搁置下来,细微的水流滑过泛白的伤口,继续往前。
咻!咻!……
河畔高山上,一道高大的黑影在密丛中穿梭着,突然停了下来,嗅着敏锐的鼻子,疑惑地望向宽敞的江河。
突然,黑影猛地蹿出荆棘丛生的密林,向着河滩上疾奔,溅起漫天浪花,洁白无瑕,在烈日底下,熠熠发亮。
嗷呜……
把遍体鳞伤的轩景从浅滩中拖曳上河畔,黑影在他耳畔倏然长嗥,声欲震天,连远处的水面都荡漾起阵阵涟漪,如微风吹拂般。
巨大的嚎叫回荡在脑海中,肿胀的脑壳恢复了一丝清明,轩景费劲地睁开双眼,耀眼的烈日直射进来,强烈的晕眩感上涌,如骇浪般拍打着那丝清醒神识。
轩景猛地咬破舌头,嘴角边溢出缕缕血迹,剧烈的痛楚让他抵住了昏眩,羸弱地裂着眼缝,被眼前高大黑影震愣住了。
良久,他才回过神来,有气无力地问道“小魔狼,是你啊!老头呢?小爷快挂了,那个老混蛋是不是躲在旁边看笑话!”
仿似呢喃地说着,扯动脸上巨大的伤疤,被河水浸染得泛白的伤口,又被鲜血蘸红,片刻后,整个脸就像刚从血水中捞出来般,血淋淋的。
脸部传来锥心剧痛,让他不禁倒吸几口冷气,不想急剧膨胀的身体,牵动了身上密乱如麻的伤口,浑身就像被无数蚂蚁攀咬般,麻痹感传遍每寸肌肤。
咝!
这下,轩景动都不敢动了,任由疼痛肆虐躯体,微微颤动着,不消多长时间,就变成血人,地面上都被殷红一片。
嗷呜!嗷呜……
边上,头狼咆哮着,巨大的赤眼被疑惑之色充斥着,低下硕大的狼头,嗅着前者残败的身躯,呜呜低吼着。
无力翻动着眼眸,喉咙扯动几下,也说不出话来,他干脆闭上双眼,把意念收回体内,瞧着几乎虚淡得看不见的真元之力,他问天无言,只好按照傲世神诀的记载,缓缓吸收着外界浓郁的灵气。
半个时辰过后,轩景体内淡薄真元之力恢复了少许,泛出淡淡的金光,睁开双眼,把头狼招到近前。
“快,快离开这里……他们,就要来了。”
闻言,头狼不解地望向四周,对着轩景呜呜叫喊着,好像在询问‘他们’是谁,但在后者坚定而焦急的目光下,张开血盆大嘴,叼起后者衣领,朝着丛林狂奔。
“@#%¥&……”
猝不及防被头狼咬衣裳,提了起来,胸前与衣物黏在一起的巨大疤痕被撕裂,浑浊泥水渗透,就好像在伤口上撒盐,差点没让他背过气。
“停,停下,不要往这边,越过河流,到对面丛林。”
强忍着剧痛,轩景说完这句话后,最后一缕清醒神识,就被无边无际的晕眩所淹没,昏迷过去了。
听着虚弱无比的话,疾速奔跑中的头狼曳然而止,扭过头,望着不醒人事的前者,歪着头,脸上露出人性化的表情,凝望宽阔的见面,猛地掉头,扎进平缓流淌的碧水。
在头狼带着轩景离开半个小时后,河流的上游忽然出现大批人群,撑着竹排,顺着河道飞奔。
“那里!”
铁色凛冽间,寒光四溢,数名眼尖的佣兵望着河畔沙滩上暗红的血迹,尖声叫喊,脚下竹排猛地掉头,如利箭般向着浅滩急冲而去。
哗啦啦……
众多佣兵及冒险者跳下清凉河水中,淌水而过,来到血迹斑斑之地,蹲下身来,仔细打量着。
“刚离去不久,还没走远。”众多佣兵站起来,正要遁迹往密林中走去,却被那名身受重伤的城卫军拦住。
“怎么,难道你们城卫军到了此时还想独吞功劳不成?”
被对方挡下,念及不久前的遭遇,有把握时将他们挥斥到前方拦堵,被屠廖时又把他们挥回来,现在又想把他们排斥在外,众多佣兵及冒险者就不同意了,当即几名领队走了出来,挪揄地说着。
被当着这么多人训斥,那名中队长心中大怒,有心发火,但瞥了眼双方实力后,把涌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把头偏向旁边。
“那小混蛋滑溜得很,该不会又是他留下的障眼法,来个金蝉脱壳,暗度陈仓,从对面跑了。”
数名佣兵团长冷笑着,道“专业的事就交由专业的人来说处理,丛林追踪我等在行,而且佣兵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挥。”
“若不是你们城卫军好大贪功,老子早就抓住那小杂种了,何需这样费事?”
“人心不足蛇吞象,偷鸡不成蚀把米,连多年的同伴都搭上性命,活该!”
铿锵!铿锵!……
听着对方的热嘲冷讽,城卫军众人大怒,手中利剑出匣,标配的利剑整齐划一,怒指前方,向着口出狂言之人逼去,愤懑地看着对方,剑光冷冽。
对面,人数数倍城卫军的佣兵以及冒险者浑然不惧,参差不齐的武器闪熠着各色光芒,针锋相对,怒骂起来。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城卫军就是一群饭桶!”
“还料事如神?害得老子在前方窝藏了大半个月,连鬼影都没见,原来是为了独吞赏金,我呸!”
“狗仗人势的城卫军,离开城主府的庇护,老子一挑俩!”
“我挑三!”
“孬种,老子一挑五,还让你等一只手。”
……
怒骂声不绝于耳,自众多佣兵以及冒险者口中狂飙出来,让城卫军脸色越发难堪,阴沉得几乎滴出水来。
正要双方兵刃相接之时,上游飘荡小三叶扁舟,上面十个高大的身影傲然站立,目光冷冽,扫过嘈杂的人群。
愤怒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静得落针可闻,淡漠目光扫过,众人就好像被毒蛇盯上般,冰冷寒意弥漫全身,胆小之人禁不住颤抖起来。
就连旁边的城卫军也脸露忌惮之意,收起愤懑之色,聚集在一起,戒备地看着凌空而来的不速之客。
“府卫!他们怎么来了?”几名佣兵团团长彼此看了眼,皆从对方眼神中发现愕然。
“各位,先前我等有所不对,幸好没造成大错。”
来人中,一名两鬓斑白的老者排众而出,面目表情地说道“追踪小贼,各位有分歧并非不可,无论用什么方式,只要抓住那小贼,城主都重重有赏。”
“但如果伤了和气,耽搁城主吩咐下来的事,后果谁也不能承受得起。”
苍老的声音铿锵有力,震在在众人耳畔,让人一阵晃动,传出很远,回音不断。
老者说完后,没有欢呼,也没有不屑啸声,众人皆默默收起武器,朝着自己所认定的方向追了下去。
就连城卫军也不例外,一切都在无言中进行,只是他们往相反的方向遁去,越过宽阔河道,进入另一片丛林。
轩景醒来之时,已是繁星点点,巨大大的血色月盘悬挂山顶上,正洒落大片血色月辉。
动了下身体,发现回复了不少,于是挪动着手臂,从储物指环中取出疗伤药物,把伤口覆盖。
半柱香后,轩景让头狼载着他,继续往丛林深处遁逃。
走走停停,三天之后,身上的伤势完全痊愈,身上残留下道道巨大的狰狞伤疤,如干瘪的蚯蚓,横陈密布。
“嘿嘿……”
走出枯燥的山洞,瞭望远处墨绿色汪洋,轩景用劲咀嚼着嘴中烤肉,冷笑起来。身后,头狼抱住一腿烤得香喷喷的魔鹰肉,吃的不亦乐乎。
“小魔狼,吃饱点,咱们去干票大买卖!”
嗷呜!嗷呜!……
寂静林间,狼嚎震天,头狼强壮而有力的庞大身躯,驮着轩景在藤蔓纵横间矫健跳跃,向着某个方向掠去。
远处,数十名披甲带剑的城卫军漫无目的地搜索着,队伍中不满的情绪渐渐弥漫开来。
经过数天的探查,他们连根毛都发现,遑论寻找到轩景的踪迹,众人心中渐渐对中队长的猜测产生怀疑,搜查越来越敷衍了事了。
手下的变化,那名中队长自然看在眼中,甚至有时他也质疑自己的想法,但每每想到那双冷静到极点的眼眸,又打消念头。
他相信,即使对方身受重伤,陷入昏迷不醒状态,轩景也不会把愚蠢到把自己置身于死地。
听着越来越大的骚乱,中队长知晓自己再不出脸,人心就涣散了,估算着轩景的伤势,道“弟兄们,咱们再坚持两天,真让那群狗娘养的抓到那小贼,老子把全副身家拿出来,补偿弟兄们!”
众人一愣,旋即收起牢骚,既然有了补偿,又不用冒着生命危险去缉拿,他们自然乐见其成,气氛顿时融洽起来,不时拍前者的马屁。
“今晚就在这里安营扎寨吧!”
继续往前走了半响,中队长疲惫地抬起手,指着前方一处凸起的平坦山丘,无奈地道。
接着,又安排轮岗之人,而后走到一块巨石上蹲坐下来,细细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只是众人并没有发现,旁边浓密树冠上,正眨动着两双明亮眼珠,一大一小,炯炯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