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西沉,夜幕将临。
昏暗的朝阳殿内静悄悄的,仿佛空气也变得沉重,压得跪在地上的人几乎喘不过气。
龙椅上的皇帝唐穆被笼罩于阴影之中,听不出喜怒的低沉嗓音缓缓响起:“朕听闻爱卿与兵部尚书之子交好,可有此事?”
跪在下方的黎卿玉心中一沉,她面不改色、神情恭敬答道:“回皇上,卿玉自小与司公子相识,却谈不上交好。”
半个月前司越骑马带着黎卿玉甩开皇帝的耳目,那种举动果然让皇帝起疑了。
“爱卿……”唐穆慵懒地靠着龙椅,注视着黎卿玉,目光犀利无比:“可有事瞒着朕?”
黎卿玉闻言心中一震,面上愈发恭敬,郑重地朝皇帝磕头:“回皇上,卿玉不敢欺瞒!”
唐穆面无表情地望着黎卿玉,久久不发言。黎卿玉始终保持着磕头的姿势,直至僵硬得全身发酸,皇帝蕴含威严的声音才慢腾腾地响起:“朕乏了……爱卿退下吧。”
黎卿玉没有片刻的耽搁,动作利落地行完礼,起身告退。
待她远去的背影消失,龙椅上的皇帝冷笑一声:“好一句'不敢欺瞒'……”
他没有命人掌灯。朝阳殿中光线渐暗,皇帝唐穆的脸色也愈发阴沉……
黎卿玉及时赶在宫门落锁之前出了宫。等她抵达鹓隐阁时,夜色已经占据了天空。
“公子……?”负责接待客人的凝湘看清来人,不免感到诧异。
“皊泷何在?”黎卿玉一如既往地优雅从容。
“三楼清心雅间。”凝湘恭敬道。
“勿让闲人上三楼。”黎卿玉低声吩咐了一句,转身迈着优雅的步伐登上了楼梯。
清心雅间是鹓隐阁的姑娘专用的茶间,外人不得进入。所以黎卿玉没有惊动楼下的客人。
“公子这是……?”清心雅间里只有皊泷一人,见到黎卿玉,她面上浮现惊讶。
天色已暗,黎卿玉极少于这个时辰出现在鹓隐阁,见这情形,必然是有大事发生!
“江湖众人是否已被南直兄全数接走?”黎卿玉从容不迫地行至茶桌旁坐下,展开手中的玉扇。
十七门派人数众多,不便集聚一起,黎卿玉为掩人耳目,将他们分散在东城各处。但东城能安排的地方已经住满,只能让司越帮忙,另寻住处。
“回公子,司公子接走了青宗、剑宗、华义派和星辉门的众人。一些小门派还留在我们安排的住处。娥英宫的诸位女侠则留在鹓隐内阁。”皊泷俯身行礼,恭敬地回答。
“坐吧。”黎卿玉强行压下心中的烦躁,微微一笑:“可知那些人现在何处?”
“司公子将他们安排于乾临西城的司府别院。”皊泷伸出纤细白皙的玉手,执起茶壶为对面的人倒茶。她在心中斟酌了一番,柔声开口:“公子,出了何事?”
“今日进宫时,皇帝在试探我。恐怕……”黎卿玉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合起玉扇,眼中闪过一丝寒意:“鹓隐阁的秘密要败露了!”
皊泷端着茶盏的手颤了一下,她面色微白,呼吸乱了几分:“公子……何以肯定?”
“凭直觉……”黎卿玉感到有些疲惫,俊美绝颜上浮现一分忧愁。她轻叹一声:“但愿是我多心了。”
今日朝阳殿中的气氛压抑到令人窒息,黎卿玉已经很久没有听过皇帝那么冰冷的语气了。还记得上一次听到皇帝那种冷到让人发颤的语气,正是九年前,黎家要被满门抄斩时!
“公子,我们如何应对?”皊泷恢复冷静,思量着对策。
“鹓隐内阁虽然藏于地下,却于鹓隐阁相接,如果皇帝命人查探,娥英宫难免暴露。”黎卿玉手握玉扇,节奏有序地轻轻敲击着桌面,神情严肃道:“协助娥英宫众人迅速撤离,藏至安全之处!”
娥英宫之人趁着夜色,连夜撤离鹓隐阁,藏于南城杜府别院。
连过两日,皇帝毫无动作,黎卿玉却不敢松懈半分。
鹓隐阁某间上等阁间内,黎卿玉一如既往地面色从容,心细的司越却没有错过她眼中显露的疲态。他略加思索,开口问道:“出了何事?”
“南直兄,到此为止吧。”黎卿玉把玩着玉扇,慢悠悠地出声道:“今日邀你出来,是想告诉你,卿玉已经不需要你相助了。所以卿玉的事你不必再过问。”
“你说什么?!”司越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绕过茶桌走到黎卿玉身边,居高临下的气势迸发而出。
“让秦漠他们离开司府别院吧,毕竟南直兄是瞒着司大人擅做主张,被发现就不好了……”黎卿玉抬头与司越对视,虽是坐着,气势却丝毫不输于他。
“黎、卿、玉!”司越火冒三丈,将黎卿玉从椅子上一把拽起来,用力搂入怀中:“又把我的话抛之脑后是不是?!”
不顾黎卿玉的挣扎,司越忽然咬上她的唇,直到她快透不过气才松开。
“我说过,不、准、把、我、当、外、人!”司越咬牙切齿道。眼见黎卿玉绝美的脸染上一层绯色,他突然心情大好,嘴角勾起一抹俊朗的笑容。
黎卿玉涨红了脸,正想开口,楼下忽然一阵骚动。一道匆匆忙忙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阁间房门突然被敲响。听闻响声符合暗号的规律,黎卿玉出声道:“进来。”
来人是瑶瑟。只见她满头大汗,面色苍白,双脚一软,扑通跪倒在地:“公子!宫中锦衣卫包围了鹓隐阁!”
黎卿玉和司越闻言一惊,面色乍变。
黎卿玉迅速冷静下来,问道:“可知所为何事?”
“锦衣卫领军声称鹓隐阁私藏朝廷重犯,奉旨搜查!”瑶瑟面无血色,声音微微发抖:“公子,他们已经开始搜查了,如何是好?!”
“莫慌,你先回房,不要露出异样,容我仔细想想……”黎卿玉心中已是骇浪滔天,面上却依然冷静自若。
皇帝为什么会在这时候搜查鹓隐阁?他到底想干什么?
黎卿玉不明白。自鹓隐阁建立,五年来,皇帝不曾为难过鹓隐阁。不仅如此,他还亲笔为鹓隐阁题字,令鹓隐阁名扬天下。
皇帝明知鹓隐阁背后之人是黎卿玉,但对此完全不过问,放任她壮大自己的势力。对于这点黎卿玉一直心存疑虑,却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暗中扩张势力,否则她没有任何保护黎家的资本。
可是为何皇帝突然对鹓隐阁出手?黎卿玉做事一向干净,皇帝就是明知她有错也抓不住她的错处。那么到底是什么事情让皇帝抓住了把柄,以至于出动锦衣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