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期正当,盘龙镇上熙熙攘攘,人声鼎沸,车马不息,说不尽的热闹繁华。唐家的土豆摊子生意自是不愁的,区区二十来斤土豆实是不够卖。银钱晃眼,便是连玥娘一心盼着四下里去逛的人此时也舍不得收摊走人了。唐远之也不是那等傻子,见状数出钱来使唤钰娘与玥娘去菜市上再采买三十斤土豆回来。卖土豆的老汉喜珏娘嘴甜会说道还少收她两文钱,也算是意外之喜了。不想玥娘却教钰娘莫说与花氏知晓,要将这两文钱揣进她自家兜里做私房;大过节的不愿她闹心,钰娘只得应下。
话说那胡老娘的孙子唤做胡进的,自打见了玥娘一面,便自存了一段不可与人说的心思,回回要来她摊前照拂生意,从不曾落空的,他是斯文人倒从不敢与玥娘搭言,并无甚逾礼之举。这日他照旧光顾,并不见玥娘露面,且先点上一碗麻辣土豆于桌边坐下,打量着总要瞧她几眼才使得。不曾想一碗土豆拈根数条的吃个精光也不见玥娘的面,难免有十分惆怅,又不好久坐的,正待数出铜板结帐,溜眼却见玥娘与钰娘抬着一筐土豆踉踉跄跄地过来。此时日上三竿,朱色赤黄,姐妹两个既累且热,汗水湿了整头整面,钰娘打小体态稍丰,将件鹅黄衫子背心俱浸得湿透,玥娘倒还热得好些。
胡进老远瞧见豆大的汗珠子顺着玥娘两鬓滚将下来,粉面赤红,杏眼含水,心头某处似教甚不知名的虫子咬得一口,一时里胸口又些发痛又有些泛酸,满心里觉着她可怜可惜。恰巧姐妹两个实在热得忍不下,将筐子放地上歇脚,胡进刹时也不晓得怎的,头脑似糊了浆糊一般,甚男女有别,授受不亲的圣人之言俱抛洒个精光,犟头犟脑的越过人群疾步过去,脸儿涨得通红,幸亏生来面黑,倒不太瞧得出来,将头埋得低低地,瓮声瓮气地与玥娘道:“我帮你!”说完并不敢去瞧她面色,也不管玥娘应是不应,双手提起筐子,转身一阵风似的走了。
玥娘叫胡进的鲁莽唬住,乍时心口嘣嘣直跳,几乎叱出声来,亏得钰娘见机快,伸手将她嘴捂了,低声道:“大姐,当心着人听了去!”本来胡进来也突然去又匆匆,周遭熙熙攘攘的也没谁瞧出门道,要让玥娘冷不丁的吆喝一嗓子,那便是浑身长嘴也难说清了。
玥娘叫钰娘招了魂,眼瞧着胡进步履如飞地将筐子提于摊边放下,低头数四个铜板付与忙得脚不沾地的唐远之,并不敢再回头瞧玥娘,竟径直去了。玥娘这才抚两把心口,恼也恼不得,半晌自己倒让他惹笑了:“还当是谁个登徒浪子呢,原是那老抠的孙儿,愣头愣脑呆头鹅一般。亏他跑得快,要不就看那呆样我们也不好骂他的,不然倒跟欺负他似的。”
钰娘似笑非笑地将她上下打量个遍,倒似从不曾见过她一般,将个玥娘盯得存身不住,犹未出声倒先将面颊烧的飞红,自家扯条帕子装模作样地拭汗,着急忙慌地将张粉脸全埋进帕子里,哼哼唧唧道:“死丫头,怎的只管盯着我瞧,难不成我脸上倒生出朵花来了?再不走恁大的日头能晒死个人,至那时才是你的现世报哩。”
钰娘看她臊的那样儿,故意应她一声抑扬顿挫余音绕梁地“噢……”,双眼弯弯,嘴角上翘,笑得促狭。
玥娘发狠打她两下,自己不好意思,使袖子半掩面趔趄着脚儿去了。钰娘怕她真个怄气倒没意思,倒不好再笑话她的。
好歹不一会儿玥娘便缓转过来,自个儿思量与那胡进并无甚瓜葛,也并不曾与他说过一二句话,今日他是好心相帮也好,有别样心思也罢,她浑不该在意,想那胡老娘何等抠搜,想必她的孙儿也得其真传,日后要再见便远着些,左右父母俱在,他也不能怎的。想罢又叮嘱钰娘道:“些须小事,必不许你拿去与爹妈说舌,不然日后我们俱别想出门。且听我的罢!”
珏娘见爹妈忙得没个空闲,并没着意她们,嘟嘴不乐道:“大姐,我的口舌怕比你还紧些哩。你还是先管管你自个儿吧,莫要哪日说漏了拿我顶缸去。”
玥娘叫她气得肝火旺,咬牙又打她几下,恨道:“贫嘴贫舌的丫头,一时不气我便不得意!”
珏娘双手将头护住,委委屈屈道:“便是只作兴你说我才好,我又不是那锯了嘴的葫芦!”
花氏冷不丁瞧见玥娘又与妹子逞威风,人群里也不好说她,便吩咐玥娘道:“还不去将桌上的碗筷收拾来洗浄了,钰娘洗土豆去。”
玥娘想着桌上的碗恰是将才胡进用过,不免又尴尬起来,到底别扭着不肯收拾,还是钰娘赶着清捡了才罢。
待收摊毕已至巳末,唐远之与花氏赶着归家料理过节物什,说来钰娘与玥娘也该随着一道回去,毕竟两个小娘子并不好单独去逛得,恐叫人说了闲话去。然玥娘又着实盼着在镇上松泛松泛,长些见识,钰娘倒是无可无不可的。正为难间,赶巧遇上青柏沟的外姓人家孟自昂老婆带着大小女儿出来闲逛,寒暄后晓得花氏的难处,那谭氏一力包揽看顾钰娘与玥娘两个,花氏叫玥娘闹得头晕,如此巴不得一声,就此说定她两人跟着谭氏闲逛,只是日中过后必回的,玥娘也应了。钰娘见着谭氏娘儿们便存下段心事,本不欲跟着的,奈何挣不过玥娘生拉硬拽,只好跟着胡乱应了,到底心下惴惴难安,偏又隐约有几分期盼,个中的缠绵滋味也实难说得。
谭氏的大女儿孟蝶年方十三,只比玥娘大些月份。小女儿唤孟蜓的才得七岁,比钰娘却还小着三岁。孟蝶正嫌孟蜓年幼,与她说不到一处,却遇着玥娘,如何不高兴?亲亲热热的挽了玥娘的手,自顾着一路逛首饰香粉摊子,倒把个钰娘落了单。
珏娘自来是个心宽的,当下也并不着恼,自己将孟蜓牵了随着闲逛,有那新奇的喜欢的只围拢看上几眼便罢,并不掏钱来买,孟蜓也跟着她得趣,两个人挨头挤脑,品评谈笑,十分相得。
那孟家也是个小康之家,坐拥近二十亩田地,孟自昂又有门厨子的手艺,凡四邻八乡有红白喜事,俱要请他上门承办筵席。这一场筵席下来便能得半两至一两谢银不等,大方些的主家待筵毕还要专送几碗没动过的好菜与他,就是小气些的也要送两碗剩肉剩菜才全礼数。如此孟家的日子过得颇为富足,农忙时还有钱请短工帮衬,孟蝶与孟蜓打小也是娇娇滴滴的养大,连灶上的活计都不大通得。
孟蝶惯是个花钱散漫的,等闲街沿的摊子俱嫌简陋,拿眼瞥得几下便不再看了,逛得老远也没见能入眼的。玥娘倒在个头花铺子相上朵红艳艳的绢制石榴花,才将捡起来待要插髻上试试,横里斜出一只手将花抢了扔摊子上,口里还道:“卖相也太差了些,浆软了且先不论,这颜色还通不均匀,这等货色哪能戴出门去?妹妹可快些走吧。”
那卖头花的小贩见孟蝶穿一件鹅黄窄袖绵衫,系一条碧蓝百褶绢裙,头上插的缃色珠花,腕间挂的金镯子俱是花样精致的:又见一行的谭氏虽则也是一色的穿金戴银,到底面皮有些粗糙,双手关节也有些鼓突,便晓得这几个人纵是有钱怕也不过乡下的小康,不消怕得,遂冷笑两声道:“姐儿说话可得厚道些!我们是十几年的小本生意,货色虽不敢说上等,也对得起这二十文的价钱,小娘子是买好货的人,何苦还来我这摊子上挑挑拣拣,论肥论瘦?白瞎了你的功夫你不心疼,耽误了我生意我找谁去?”
孟蝶素日在家原是无人不依的,出门也是被人奉承惯的,乍遇着个冷言冷语的倒一时着噎个半死,耳根子俱羞红了,待要驳他几句,那喉间翻来滚去半个字也倒不出来,只得拿眼去寻谭氏与她做主。
谭氏十分恨铁不成钢,想那孟蝶在家头霸王一般的人物,出门便是个塞了汤圆的茶壶,可见仍是个没出息的窝里横。忍气也上前将孟蝶挡在身后,冷脸与那小贩道:“挑货才是买货人,你又不曾立牌子说‘不买者不许上门,上门者不许不买’,我们做甚挑拣不得?天底下再没有这样的道理。”又与孟蝶训道:“甚二十文的好东西,就是白送与你也不要,吉祥铺的珠花你还嫌色泽不好呢,这等货色就让人家自己留着,要有那等不嫌弃的看得上便是福气了。还不快走呢,别耽误人家发财。”
吉祥铺乃盘龙镇上一等一的首饰铺子,兜里没点银钱便不好进去得,那小贩听谭氏口气老大,便不想再与她争口角惹事非,且又怕耽误其它生意,遂忍了气道:“如此甚好,大娘子尽管往那吉祥铺去,慢走不送。”
孟蝶教个街边的小贩伤了面皮,又恼又羞,赌气自己往前面走得飞快,孟蜓向钰娘使个眼色,自己忙忙的追将上去。
谭氏剜那小贩两眼,哼道:“你且管不着,难不成我们放着吉祥铺的好茶好水不吃,倒在此受你的腌臜气,做梦去罢。”又招呼钰娘与玥娘一道去吉祥铺逛,说道:“快与婶子去罢,到那里见着喜欢的只管与我说,我与你们买。”
作者有话说:作者君最近因为找工作的事情鸭梨山大,心情low到冰点。好不容易才收拾心情写了几千字,请童鞋们理解一下下哦,收藏不要轻易的就删掉嘛,要多给新人一点点宽容哦。
另外是不是故事真的写得很臭?怎么到现在连一张推荐票票都莫有哩?就算真的写得很臭,亲们也可以在评论下面提几句建议嘛。搞得我每次都是单机版……
来,各位肤白貌美前突后翘的亲亲跟我一起念一万遍:“推荐票,快到人家碗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