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劈开,一见罗雪站在榻上,顿时放了一百二十个心。罗雪急道:“顶上有人。”扈三娘听言起剑刷刷刷往头顶连出十三剑,错身一边,这才看得梁上小燕。小燕没偷袭她。以她武功原也不惧扈三娘,但她昨日连受王芹惊吓,适耶律红一再叮嘱此行异常凶险,心里谨慎也就不想多惹事。扈三娘道:“大胆小贼!”剑起身纵,如利箭射去。小燕避身退开。扈三娘落身梁上,玉芬玉琪急地持剑守在罗雪榻前。
小燕道:“扈三庄主,我不跟你斗,我找到了罗雪姐姐,就叫我兰姐住手,我们一片好意,是来接罗雪姐姐去治病的。”扈三娘大怒道:“小鬼,就凭你们这点年纪也知道看什么病,胆敢如此放肆!”手中剑一扬,小燕一个旋转,又避了开去,仍不抽剑。小燕空着手没给她二剑刺着,心中也就定得一定,大声道:“我和我姐当然知道她是中的黑沙神掌,我们救她,是要带她去找黑白神医。”扈三娘并罗雪大是一震,扈三娘颤声道:“小鬼,你说什么,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小燕道:“南宫真公子从万刀会中人口中得知,他们赶不过来救治,特地飞鸽传书给我们,要我们相助,我们是南宫世家在扬州的朋友。”这话自是兰姐跟她早准备好的,但是扈三娘却听出有诈,冷冷说道:“好小鬼,在你还没来得及出生时,我就已熟稔扬州各门各派的武功,知之甚祥,四十余年,从没听说在我扬州有你这门功夫,你不是南宫世家朋友,你是谁,你师傅是谁?”
小燕不能答,耳听得屋外叮铛声响,兰姐仍在打斗不休,不禁心中一急,说道:“是你听错了,我可没说我是你扬州武林中人,我们是南宫世家刚好身在扬州的朋友。”扈三娘冷声道:“这样更好,既不是我扬州武林中人,不管你是谁,知道了这个密秘,今天都得吐出来,你年纪轻轻,武功不弱,就抽出剑来受死吧!”手中内劲催动,剑急点去,点起七朵梅花。小燕吃了一惊,避身跃落地上,于空中出剑,叮叮叮地挡了三剑,伏在桌边。扈三娘落在二个弟子中间,脚一点,如燕弧形上掠,小燕避之不得,刷刷七剑硬碰,给她撞得飞向屋檐,倒身用脚勾住屋梁方才稳住。扈三娘身子触梁,便即两剑后刺。小燕藏身不住,点脚借力射向地面,一个翻滚,稳落在罗雪榻前。
玉芬玉琪两剑齐出,斥道:“走开!”小燕一错身,坐到玉琪左身榻柜,右手拐轻撞,玉琪惊呼声推倒玉芬,两人滚落下榻。罗雪大吃一惊。那边扈三娘落地见得,急地自一丈处一剑刺来叫道:“休伤她!”小燕叫道:“扈三庄主,别逼我。”退身离床七尺,靠窗。扈三娘剑到人到,轻捷地落在榻上,见罗雪无恙,玉芬玉琪从地上爬起身,长松口气,剑一斜,又要扑去。
罗雪呼道:“师傅,别动手!”她见师傅痛下辣手,小燕只守不攻,确是来救自己的一番光景,心中略是不忍。扈三娘的剑也就止住。便这一静,忽蹄声大响,兰姐响亮叫道:“燕儿?”竟是连马冲到屋子前来了。扈三娘悖地大怒道:“跟她们有什么好说,先杀了她再说。”剑一动,凌厉扑去。她刚才见小燕有机会挟持罗雪而没动手,心中也略是动了动心,但兰姐听得后院剑响急纵过来,骑着马在她三家庄横冲直撞,不由得她怒火中烧。
小燕听得兰姐到来,心中气势大长,起剑叫道:“姐,我没事。”叮叮叮的连对十多剑,两人各被对方七剑撞开,一经落地,又经摆好架式。扈三娘这才见得小燕真功夫,暗暗凛道:“不可小视!”两人呼呼喘气,凛凛相望。只听外面几声叮铛响,兰姐大声道:“韩二庄主,你说我南宫世家少庄主夫人不在你庄中,怎地刚才里面有人叫,正是少庄主夫人罗雪的声音?”里面罗雪听得一跳,就想叫道:“我不是你们南宫世家的什么庄主夫人。”但看师傅临敌全神贯注,顿不敢呼。兰姐的声音更道:“幸好进来搜了搜。”在马上冲过去了又冲回来。韩中信大怒道:“都给我上,砍她马,将她杀了!”二十余个弟子呼声雷动。小燕大是一惊,纵起一剑扑向扈三娘喝道:“看剑!”屋外兰姐的声音怒声叫道:“韩中信,你敢伤我马儿,我要拿你抵命!”
小燕身在空中,剑身斜划扈三娘颈脖,扈三娘人在空中,剑尖直指,要将对方一剑穿心,攻其所必救。然而小燕剑仍是不动。扈三娘人剑合一,疾刺过去,这很好,小燕的剑是斜起的,她将她一剑穿心后头略低,便可避过她一剑,而小燕必死在她剑下不可。正要得手,却突地只感眼前一花,小燕剑尖嗤地支开了她剑尖的准位,剑身直划而下,划切她胸。扈三娘陡然心惊,但感必死,却忽地那剑向外一掠,生生离开了自己身子准位,两人错开身去,剑没伤着她。扈三娘心胸大震,一经落地便转过身,那边小燕也看着她。
扈三娘呆得呆道:“飞龙在天!你真是南宫世家中人!”小燕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上缓缓回过阵血丝,喜道:“我说过的,你不相信。”兰姐教她的这招飞龙在天给她在情急中使出,险些让扈三娘死在她的剑下,不免心下怦怦乱跳,大感侥幸。扈三娘眼望给这一剑惊呆了的罗雪,耳听门外剑声更是急越,一收剑说道:“好,我相信你们是南宫世家的朋友,也愿意你们把她带走,但是凤儿,你愿不愿意?”小燕大是一喜,收剑眼望罗雪说道:“罗姐姐自是愿意跟我们去啦。”罗雪道:“我,我——你们先住手再说。”
小燕抢到门外,只见兰姐怒气悖发,把韩中信砍得连连后退,退到堵墙边,韩中信退身上了墙,飞扑到兰姐身后,兰姐回身连出九剑。一边二十多个青年男女挥着兵刃砍逼白马,白马惊声长嘶,纵跳奔跃,背上已见鲜血;一个少女和一个青年倒在地上,双手抱脚,显是给马踏的。小燕见五个青年又将马逼得前纵,而前面又有七人持刃等着,情势危急,出剑大喝道:“别杀我马儿。”声落剑到,将三只飞爪切落,一边的十多个少女抽剑涌上前来。那边兰姐嗤的声,将韩中信飞爪砍落一只,飞爪射中在屋前回廊上。兰姐一忍再忍,见他恼羞成怒叫人合众砍自己马儿,再不留他情面,使了杀着。
韩中信成名兵器被砍,脸上悖然变色,扔掉左手中飞爪,从腰中抽出柄软剑。扈三娘叫道:“二哥且慢,有话好说。”韩中信头也不回道:“这是何说?”兰姐见小燕牵了白马在手,也就收式住手。扈三娘道:“飞龙在天,真是南宫世家中人。”韩中信蓦然回头道:“此话当真?”眼看扈三娘,及扈三娘身后给玉芬玉琪扶住的罗雪脸上毫无喜色,不由得心中暗惊,缓缓收了剑道:“原来是不打不相识,幸会幸会,敢问姑娘芳姓大名?”兰姐道:“我叫小兰,两位庄主直叫我好了。”小燕牵马近兰姐身边道:“我叫小燕,我跟兰姐来,是受南宫世家南宫真少主委托,要带走罗雪姐姐的。”韩中信眼看罗雪。扈三娘道:“凤儿,南宫真不忘旧情,千里迢迢派人来接你,你去是不去?”
罗雪眼茫然地看了看师傅,再看师伯,同门师兄弟姐妹,忍不住心中一酸,眼中滚出泪,点了点头。她面对这重重刀光剑影,迫不得已地答应,心中剧痛,身子便即软倒。玉芬玉琪大惊,忙地让她靠在肩上。罗雪长吐出口气道:“好,我,我就跟你们走。”可是浑身无力,哪里走得动。扈三娘道:“快扶她去睡。”玉芬玉琪跟几个师姐妹忙扶了罗雪进屋。兰姐道:“罗姐姐身中黑沙神掌,也不必悲伤,我们既敢来,也就能助她解得身上剧毒。”韩中信道:“你们什么时候带她走?”兰姐道:“她身中剧毒,当然是越快越好,我们明天就动身。”韩中信脸色一沉,断然道:“这么急就要带走她,只怕没这么容易。”兰姐脸色愕然,从屋里面传来罗雪呜呜的哭泣声。
扈三娘怔得一怔,说道:“罗雪自愿回到南宫世家,你们带走她,我们三家庄毫无异议,但眼下有件事关系到我三家庄生死存亡,必得过两天后方能带走她,否则断难从命!”燕儿眼看兰姐。兰姐早和燕儿偷听到了其中原因,她说出这话只不过当作毫没听见罢了,听言神色作难,缓缓道:“从麻溪浦到玉顶锋,需五日路程,从这里到麻溪浦,需二日路程,七天再加些山路,顶多十天,罗雪身中黑沙神掌,只能支撑十五天,已过了两天,再加个两天,共是十二三天,既然这样,那也可以。”
韩中信跟扈三娘崩紧的神色同时松开。其实二人心中都知道,南宫世家中人来得正是时候,两日后丁奉若是不来,正好可以让南宫世家中人将罗雪带走,那么万刀会这个棘手的对手也算是栽到了南宫世家中人手里,跟他三家庄无涉。丁奉若来,那自是好,南宫世家中人能不能从丁奉手中带走罗雪,已不关他们事。他们先前阻拦南宫世家中人,只是气恼南宫世家中人嚣张拨扈,待见得她们武功确有惊人之处,也就恰当收手。
当下扈三娘款待二人,酒桌上互道了久仰,扈三娘道:“两位不辞辛苦,救人于危难之中,我等甚感钦佩,只是你们有确信的把握,能够找到黑白神医,救罗雪得活?”兰姐道:“黑白神医确实在世上,我们南宫真少主也是在确知了黑白神医行踪后,才飞鸽传书我们救她的,不然还没带到南宫世家,罗姐姐已经一命归天,我跟燕儿年小,就算跟南宫真再是交厚,怎么敢帮他带着个死人呢?”扈三娘诧眼相看,点了点头。韩中信道:“我有句实话,不知当不当讲?”兰姐道:“请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