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大侠把桌重重一拍,道:“当时我只轻伤,南宫野重伤,两边势力对比,当真动手,怕谁也讨不了好处。我不意伤在自己孽徒手里,将他逐出了门墙,传到江湖中,也算比硬让南宫真抢走那柄剑来得光彩。何况我两个徒弟还在他们手中。叫运通的老鬼当然不敢伤我徒儿,跟另一个老鬼眼望南宫野。南宫野摇头,吩咐南宫真道:‘快,快,去抢那剑。’”
那柄剑一直在丁奉手中。南宫真并他四大家将抢出,要抢攻丁奉。但丁奉早被罗冰一干持枪围住。罗冰见得他五人抢攻,手一挥,持枪相向。罗铁树威严道:“对丁奉少侠不可动粗,只可恳求!”丁奉中我一掌,一直持剑背向而立,强行运功,要逼出给我一掌打死了的淤血。南宫真见罗家庄人胆敢持枪挡住自己心生大怒,一脚将罗冰枪踢斜,喝道:“给我滚开!”动手抢攻。罗家庄人一边呼罗雪取剑,一边合力拒南宫真五人。南宫世家虽强,但罗家庄人多,一时间却也攻不进来。罗雪近在丁奉身侧,明明可以拿剑到手,却是不拿。我见得这情势暗暗后悔,他罗家庄跟南宫世家勾心斗角,真不该那轻易地放了他们。但话已出口,焉是收得回来的。
我心中对丁奉那小子更是恨极,不想我夫人心肠好,见他危险,吩咐大徒弟道:“田七,救秋儿一救。”田七应声,抢出两步,但剑持我那六徒儿的老者手中剑一紧,他便迈步不出。我本想迈步便去,但想后还是驻步观战。一则这是自家院子,二则心恨丁奉那小子,存心要看他怎生受苦。三则要看这二百万两银子落入何人手中。
他十多人斗得一阵,南宫真首先冲进去。罗雪见势危急,一伸手,从丁奉手中取剑在手,抽剑出鞘,指住南宫真。罗雪道:“剑是我罗家的,不许拿。”南宫真退了一步,大怒道:“你已是我南宫世家人,怎的又是罗家的,就算这剑是罗家之物,没我南宫世家相助,早给万刀会夺走了。拿来给我!”伸手拍她剑。罗雪用青云剑法一削,南宫真只得退招。斗得几招,丁奉卟地吐出口黑血,原来运功良久,功行圆满,终于逼出那股淤血了。我暗暗佩服。丁奉气血一经得畅,伸掌一拍,逼开南宫真,似自知非久留之地,左手抓住罗雪左肩,一纵身,连罗雪带剑,跃到院子外面去了。南宫真并众人急追。田七,丁青待他们去后跟在后面,也跃了出去,
说到这里,中原大侠长一声,显得好不神伤。丁正丰想:“你一生傲笑江湖,陡然碰到了这样尴尬的事,难免这样颓废。”中原大侠喝得口酒,道:“据后来田七说道,丁奉挟罗雪出得院子,奔行一程,给南宫真及罗家人追上。丁奉停了脚步,放开罗雪。众人都不敢近前。当时之下,罗雪默默无语,插剑鞘中,将剑挂还丁奉腰中。”丁正丰奇道:“这是为何,她罗家不是要抢这剑,干嘛又还给他?”
中原大侠道:“情之一字,实不大好懂,想这罗雪数次得他救,此来更为这柄剑,累他被逐出我门,心里过意不去,不忍拿这剑,也是可以理解的。她不拿这剑反地还剑,南宫真并罗家人都慌了,齐喝道:“干什么,快把剑拿过来。”罗雪不应。丁奉凝望罗雪,缓缓摘下佩剑,淡淡一笑道:“你要这剑,干么不一人前来找我?”说时喝声道:“拿去!”一扬手,剑摔落在罗铁树身前。罗铁树胡子一震,将剑抢起,抽出,欣慰点头。南宫真只并三个家将赶到,睁大了眼紧盯着,不敢动手抢剑。
罗雪答丁奉道:“我——”声音低低的,“他们不相信我,怕我抢了这剑。”丁奉端祥罗雪,突地一笑,哈哈道:“你去吧!”身子倒退,疾离二丈左右。罗雪惊跟二步,呼道:“哥?——”丁奉道:“保重。”掉身子急去,掩在夜色中,不见了。罗雪患得患失,想是十分痛苦,无语抽噎。这是罗雪这边。那边铛地剑断声响,罗家众人一片欢呼,找到了银票。南宫真见票眼红,大声道:“拿来,是我南宫家的。”罗家人大怒,狠斗在一起。嘿嘿,二百万两银子,岂不斗得异常地狠!听说不少人受伤,个个打得软弱无力,最后由南宫野说话,把银票放在罗家人手中,着落有他南宫世家十万两银子,这才两相罢手。但再看罗雪,却已是不见了。
丁正丰心中一沉,道:“莫不是跟剑秋一道去了!”他已听得剑秋对罗雪情深义重,真带了她去那可糟糕。草原中万盛山庄耶律红小姐为了成就她和剑秋的婚事,不惜叛出家门,更由此导至了她尊师龙凤之死,真可谓非嫁他不可。他若叛她,只怕耶律红一恼之下,不会放过他。再者自己当初出堡,为这事也是跟兰姐击过掌的,想起此节,真是惊出股冷汗。但看中原大侠摇了摇头,顿时心中大是一轻,松了千余斤重担。
中原大侠道:“她去了哪里,田七不知,我也不知,但丁奉这一去,却是来到了我房中。”丁正丰大是出奇不意,“哦”的一声。中原大侠似又想到了往日,叹了口气,说道:“我刚由夫人缚束了伤处,心情奇劣,忽听门外声响,一人道:‘师傅。’我以为是田七,喝道:‘进来。’丁奉就慢慢进来,在室中跪倒地上。一言不语。我怒气上涌,喝道:‘你来干么,我刚才说过,从今以后,我没你这徒弟,不是你师傅,这就给我出去!’”
:“我厉言厉色,愈说愈怒,当时啊,当时丁奉脸色熬白。我只在那时才察觉到。丁奉也似觉不可挽回,向我和夫人静望得眼,说道:‘谢谢师傅师娘往日待徒儿的一片教导之心,徒儿没别的话说,我就要去了,请受我三拜。’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一寒声,说道:‘徒儿对师傅不敬,罪当一死,但你已将我逐出门墙,我只还一刀给你。’说时手一缩,便卟的声响,小腹之上,已插没了一柄他事先摸出的飞刀!——中原大侠说到这里,声音猛然顿住,仿佛现在情景重现,面上仍是那惊愕又痛惜之色。”丁正丰啊地惊声,手中持着的竹筷险些落桌。惊得一惊,既而一想:“他没死。”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中原大侠道:“当时夫人,我惊呆了,但看他血从刃口流出迅速,染红了大片衣襟,灯光之下,他脸上汗大如雨。他那一刀伤得极重,我们都以为他不但站不起来,只怕性命也是一时三刻的事。他缓缓起身,挪步出房,霎那间,我便有天大的气,也消了大半了。见夫人仍是呆立,忙地用手碰了碰她。夫人惊醒过来,抢出门叫:‘秋儿,秋儿——’我听得她一直追到墙边,原来剑秋提了口气,一直奔到院子边,纵身跃了出去。他给一刀直扎进肠胃,那般重伤,居然能凭一口气跃出去,哎,他那内功修为,真非同一般。我夫人看着他跃出,她武功不高,用手搭了墙,才翻过去,举目四望,却不见了剑秋。剑秋一经跃出墙,必然提不起气再行纵驰,地面上有一滩血,他是给人救走了。”
丁正丰道:“谁?”他惊心魄动,问话不觉直截了当。中原大侠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甚是气馁道:“当时我也不知是谁,但过了六个月,扬州金钱镖老泰突然死在飞刀之下,飞刀跟我所用的飞刀一模一样,我才知道他还活着,也知道救走了他的人是谁。”丁正丰又是一惊,道:“是谁?”丁奉杀了那么多的人,此刻更闻又有一人死在他的刀下,丁正丰哪得不惊。
中原大侠盯着他一字字道:“黑风堂。”丁正丰全没听说过,道:“黑风堂?他入了黑风堂?”中原大侠道:“你地处草原,不知这黑风堂,便是拜月神教在扬州的一个杀人组织。”丁正丰张大了口,合不拢来。中原大侠哼的一声道:“在扬州,都说有三人遮天,南来北往省一万——这意思说的,凤兆南若是来了,江镇北便可避开;至于我沈一万,可以省掉不说。凤兆南是拜月神教六大护法之一,江镇北便是这黑风堂堂主。”丁正丰给骇住了。中原大侠道:“上午我说出有人能除掉丁奉,所以岭南三仙无不摇头,便是指凤兆南一人。想他们三人如何见得到凤兆南,所以还不如死了复仇这条心的好。何况就算找到凤兆南,丁奉在扬州杀的人,都是拜月神教想杀的,凤兆南又怎会杀他。”
丁正丰心中定得一定,抖着手道:“这么说来,我秋儿陷身在他拜月神教里,从此便脱身不出来?”沈一万神色凝重道:“一入拜月神教,终身为教徒,谁叛谁死,几百年来从无一人逃脱。但杀手组织中人,什么都不问,入不入教倒不一定。”丁正丰略宽了些心,道:“黑风堂在哪?”中原大侠一愣,微微一笑,道:“就在扬州。”丁正丰急切中问出了句机密话,听他不肯说,也就罢了,心想:“我慢慢地找,总要找了它出来,救回秋儿。”想到其中之险,浑身都冒出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