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清漪言之烁烁,不卑不亢,男子忽地嘴角浮起一抹不易觉察的笑意:“都说女子嘴厉,你倒是个中翘楚。”
令清漪不以为意,正要回话,男子却又玩味似地眯起了眼睛,淡淡道:“你的名字……清漪?”
令清漪大窘,不经意间竟然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还让这陌生男子就这样听了去。
这男子可擅自出入贵妃和公主祈福之处,甚至与贵妃见了面也无需行礼,想来定是位高权重之臣,只是态度未免傲慢无状。
令清漪不置可否,只淡淡扫视男子一番,眼神清冽。
正说着,门外忽然跑来另一侍从,就着男子耳廓侧身说了几句,男子略一沉吟,便道:“如此我们便先行回去。”
侍从说了声是,眼神却落在令清漪身上,满是疑惑不解。
令清漪更觉尴尬,微微咬了咬唇。
男子说着便由侍从开道走了出去,临近门廊之时忽转过头,定了定地看了令清漪一眼,浅声道:“我叫阿堰。”
令清漪愣了愣,并未曾想到此人会留下姓名,正揣度其真意,阿堰又道:“今日之事,请姑娘听过便如清风拂耳。”
令清漪只略略一想,便知阿堰所指大约为永昌公主所祈之事。
令清漪微微一笑,只道:“这算是你的请求么?”
阿堰不动声色,仍是沉寂如水,只稳稳地沉声道:“如果姑娘不想今后找不着婆家的话,最好接受我的建议。”
令清漪一愣,却见阿堰的目光落在了她仍赤着的脚面上,令清漪啊了一声,赶紧拉了裙裾过来遮住,刚抬眼,正碰上阿堰高深莫测的微笑。
女子以脚最为私密,今日不但让他碰了,竟还被脱了鞋袜,虽是以治脚伤为名,却终成为落在他手里的把柄了。
令清漪在佛堂里又待了一会儿,过了片刻,估摸着阿堰和侍从该撤走了,这才扶着廊柱,慢慢站起来往外走。
脚底触着冰冷的大理石板,有些凉透,令清漪咬咬牙,正欲趁僧众还未进大厅清理赶紧离开,却见一丫鬟打扮得女子捧了小物进来,见了令清漪便下拜。
“你是哪家的丫鬟?怎地拜我?”令清漪环顾左右,“又怎知我在此处?”
那丫鬟却不答,面上拘谨着,连笑也不笑,只低头轻声道:“奴婢奉命为姑娘送来此物。”
说着便将手里物件高举过头顶,呈到令清漪面前。
令清漪撩开物件上覆盖着的丝巾,目光不由得沉静下来。
竟是一双精致秀美的鞋。
这样不用猜也可知,是那名叫阿堰的男子留下的。
令清漪自知何人所赠,却也疑惑,看了看那仍行大礼不肯起身的丫鬟,周身所着衣装首饰已与寻常不同,言语谨慎,形态端方,只略略一想便知是其身份显赫,令清漪暗暗赞叹宫中侍婢终归是与众不同的,一面又不动声色,只把那绣鞋接了,轻声道:“多谢。”
丫鬟这才站起来,又略略行了礼,正欲退走,令清漪又唤住她道:“赠鞋予我可是堰公子?”
丫鬟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令清漪走上前,道:“姑娘可否告知于我,这堰公子究竟是何人?”
丫鬟轻巧一笑,道:“我家公子乃宫中侍读,平日里随性惯了,出宫少不了要瞒着的,还望姑娘从旁协助才好。”
侍读?
侍读是文职,而阿堰分明就没有半分儒雅书生的气质。
令清漪心里自然明白,这丫鬟所言不过是阿堰亲口教授的,只是如此一来,他的身份就更让人捉摸不透了。
想到这层,令清漪便宽容对丫鬟一笑道:“如此,便请姑娘向堰侍读转达谢意。”
丫鬟略略颔首,翩然而去。
令清漪悄然回到令府,绕过花廊,正欲从前厅走进,却听门前有说话声,流觞堵在门口,而蓖云则端着汤盅执意要送进去。
流觞不满道:“蓖云姐姐,我家小姐这会儿正在梳洗,你又何必进去惹她嫌呢?”
蓖云微微一笑:“六小姐若是在梳洗,自然是能够接纳夫人一片心意的,这天麻乌鸡汤最忌冷吃,现在已有三分凉,若是过了效用,我如何向夫人交代呢?”
流觞道:“既然蓖云姐姐心急,那我就替你端进去给小姐就好。”
流觞说着就上前欲端走蓖云手中的托盘,蓖云轻巧一闪手臂,躲开流觞,道:“夫人吩咐,务必请六小姐喝完,我的任务才算完成。”
流觞跺脚道:“你……你们……”
令清漪离开前曾吩咐流觞谁来都要给挡着,否则让人发现她的踪迹就不妙了,此刻看来,那温宜兰却也是极聪明的,早早打点顾樱支走了锦绣园的掌事少爷,又如此小心谨慎地堤防着她寻求任何帮助。
令清漪冷冷一笑,温宜兰只怕是早就算计好,定要让她背这个黑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