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一点多钟,大家都在午睡,吴晓斌偷偷地又溜进了招待所,他的手里拎着两袋茶叶。
萧正阳本来躺下了,可是睡不着,他又起来坐在椅子上拿了一本前几天刚找到的书——马可.奥勒留的《沉思录》,在那翻看。
据说这是某位大领导的枕边书,他也想学习一下,他刚看到译者序言中写到的话:人生的问题有很多变相,但终极问题是,你应该怎么度过必死的一生……欲望都是可耻的,道德才是幸福的。服从灵魂,而不是服从肉体。
说实话,对于书中关于人生哲学问题的思考,他看着有点累。
所以,他坐在那就有点昏昏欲睡。
吴晓斌进来之后,他稍微清醒了一点,但是眼睛还是有点发涩。
“导员,你没午睡啊?”
“刚才躺下了,睡不着,就起来看点书,谁知道差点坐着睡着了。”
吴晓斌突然笑道:“咦,怎么跟我爷爷差不多?躺着睡不着,坐着老犯困。”
萧正阳瞪了吴晓斌一眼,道:“你什么意思?说我也老了呗?”
吴晓斌把茶叶放到了桌子上,道:“来,喝点茶提提神。我让我爸派人送过来的,绝对是好茶!”
萧正阳有点不好意思了,他上午只是那么一说,没想到吴晓斌竟然真的给他爸打电话了,然后还真的把茶叶弄来了。
他拿起茶叶看了看:祁门红茶。
他虽然不懂茶,但是他相信,吴晓斌绝对没有忽悠他,这应该是很好的茶叶。
他伸手把钱包掏了出来,问道:“多少钱?”
吴晓斌道:“别人送的,不要钱。”
萧正阳认真道:“不要钱我就不要茶叶。”
吴晓斌眼珠子转了转,道:“我想想啊,两袋茶叶差不多要四十多吧,你给我五十,多的算路费。”
萧正阳无语了,他明知道吴晓斌是在那瞎说,可他自己也确实不知道价格,没法估价。
从吴晓斌家里拿出来的茶叶,你说五十块钱两袋,打死萧正阳他也不信。
他叹了口气,道:“晓斌啊,你这是在逼我犯错误啊。”
吴晓斌呵呵一笑,道:“导员你真的想多了,我跟你说啊,这个茶叶呀,目前都是暴利,别看标的价格那么高,其实真的不值几个钱,你就放心喝吧。”
萧正阳想了想,把钱包收回去了,给五十块钱是寒碜人家吴晓斌,给了还不如不给。
他把开水瓶拿过来,把茶叶袋打开,沏了两杯茶,然后自己一杯,给了吴晓斌一杯。
吴晓斌喝了一口,摇了摇头道:“一般,凑合着喝吧。”
萧正阳笑了笑,然后拍了拍吴晓斌的肩膀,道:“兄弟啊,不用装了,你的心意我领了。”
吴晓斌也开心地笑了,道:“这就对了,哥。”
叫指导员和叫哥,是不同的心情,萧正阳很明白,同时,他也明白,吴晓斌这个时候过来,除了送茶叶,肯定还有别的事情要说。
喝了两杯茶之后,吴晓斌果然问道:“哥,那碗饭,是不是你动的手脚?”
萧正阳也不想隐瞒,就说道:“晓斌啊,我也不瞒你了,是我换掉了,我真心地想跟你说一句,别这么搞,没啥意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工作方式,都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磨合,他刚来,你们不适应,我能理解,但是,把矛盾激化了,真的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吴晓斌沉默了片刻,然后端起杯子喝了口茶,说道:“我不管那么多,他要是想针对你,我肯定跟他没完。”
萧正阳道:“他也没针对我啊……”
吴晓斌道:“你是不知道啊,他现在在全连到处挑毛病,动不动就说,你们以前的政治工作都是怎么搞的啊?一个个都是稀里糊涂的!哥,你说,他这不是针对你,是干什么?”
萧正阳愣了一下,他还真的不知道,徐江在连队是这么干的。
新官上任,有自己的思路,自己的工作方法,他理解,他也支持,但是,要完全推翻他的做法,把他以前的工作说的狗屁不是,这也确实有点过分了。
萧正阳默默地喝了杯茶,他知道过分,他也只能在心里想想,不能说出来。
现在连队已经是这个形式了,他再多说话,再跟着吴晓斌这些人一起发牢骚,只能把矛盾搞得更大,把连队搞得更乱。
所以,他琢磨了一下,还是对吴晓斌说道:“晓斌,你也别想太多,他可能是就事论事,也不一定是针对我。全国几百万军人,我们这几十个人能聚到一个连队来,很不容易,要珍惜这个缘分,珍惜这份感情。”
吴晓斌道:“哥,道理我懂,但是没他这么干的!”
萧正阳叹了口气,道:“行了,这事到此为止,不要说了,也不要再做那些无聊的事了,晓斌。”
吴晓斌点了点头,道:“明白,我先走了,茶喝完了你告诉我。”
吴晓斌走了,萧正阳陷入了沉思。
他在想,徐江到底想要干什么?他也在想,徐江为什么要这么干?他更在想,是不是因为自己留在连队,给徐江的工作开展带来了一定的困难,让徐江不得不采取这种方式去树立他自己的权威?
如果是的话,他又该怎么做呢?
推波助澜,激化矛盾,把连队弄乱,把徐江搞下去?
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发生,任由徐江按照他自己的思路搞下去?
还是跟找徐江私下里谈一谈,为他提供一些建议和一些新的工作思路,帮助徐江把连队的工作搞好?
凭心而论,萧正阳还真的有点希望事情闹得大一点,闹得上面领导都知道了,然后让徐江干不下去,并且无法在瑶山转正。
这样的话,上面的领导才能意识到,他萧正阳在瑶山站做了多少默默无闻的工作,他萧正阳在瑶山站有什么样的威信。
可是,萧正阳能这么做吗?他这么做了,把徐江逼走了,他又能重新在瑶山做他的指导员吗?
萧正阳不敢做任何肯定的判断。
事实上,即便他可以做肯定的判断,他也没法说服自己这么干。
他如果是这样的人,在过去的三年中,他也不可能和雷鸣一起,把瑶山站带成铁板一块。
他最后决定,还是找徐江私下里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