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边的样子完全出乎了水浪的预料,在他看来这里的主人可是白碧城圣女,堪称是上善宗的顶尖人物,临时的住所就算不是金碧辉煌的,那也至少当得起一派传人的气派。可是水浪走进一看,整个屋内竟是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梳妆台,且类似于簪子玉梳的小东西撒了一地,就连比之青竹小舍也是不如。
白圣女独坐在梳妆台前,痴痴地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默然无语,丝毫没有注意到两人的进入,宁圣女的侍女莺儿呆在她的身后,安静地弯身收拾着地上的物品。
在水浪几分惊艳的眼中,白圣女恰如那天山的雪莲花,纯净轻柔,虽然是生长在寒冷的雪地中,但其本身却泛着温暖,如同冰天雪地中的一个怀抱,她的美摄于心灵。然而,与此同时,白圣女看起来却也是疲惫不堪,她哀伤地注视着镜像中的憔悴面庞,眼里深埋着抹不去的忧伤,就像已经被折去花瓣的雪莲,行将枯萎。
“宁姐姐,白圣女怎么会这么悲伤?”水浪贴耳轻声问道。
宁惜雨见自己出去才一会儿,白碧城便是又恢复之前的颓废模样,有些无奈地垂下了眼珠,听到水浪的问话后,随即气恼地抱起双臂,向水浪传音道:“哼,还不是你那好兄弟白云剑干的好事。”
水浪不可思议地张开了嘴:“不是吧,这件事都过去这么久了,按理说就算再伤心难过也应该缓过劲来了吧。”
“你以为什么都这么简单,碧城妹妹对白云剑那情圣情根深种,为此不知付出了多少,可到头来却落得个一场空,这种心情你怎么能理解。”宁惜雨怜惜道。
水浪有些不服气:“谁说我不能了,当年我在大山的时候…”
“好啦,不要那这么嘴硬了,姐姐又没说怪你。”宁惜雨嗔怪着打断了水浪的话语,解释道:“那时的白碧城灿烂如花,而白云剑的本性也还不为人知,修道路上光芒万丈,这样的两个人彼此爱慕,互相扶持,简直就像一对神仙眷侣。上善宗和合宗共同商谈后,当场便把两人的亲事定了下来,因此还引起了一场修道界的恐慌,阳宗、星野教和中原各诸侯纷纷阻挠,然而都无济于事,可没想到这样一场世纪联姻最后竟然以如此戏剧化的方式结束了,白碧城被白云剑无情抛弃,婚约不了了之,如今她就算有心回头,可清白的身子却早已被玷污,哪里还找得到好归宿。”
“男人嘛,一般都会很看重这种东西,那些世家大派的子弟更不必说了,这么说来的话,白圣女的处境确实挺尴尬的。不过…我听说九黎国的太子上官斌儿好像好像很喜欢白圣女,而且并不介意这些事。”
宁惜雨点了点头:“确实,那九黎太子还是碧城妹妹的青梅竹马,从小一起修行长大,确实是她现在最好的选择,可是感情这东西又岂是那么好衡量的,碧城妹妹她似乎还没有放下白云剑,不然这次她也不会来东溪涧,这几天肯定又是因为洛神女的事而伤神吧。”
宁惜雨愈发伤感:“自从发生了这些事,宗内对白圣女就不太重视了,甚至视之为耻辱,隐隐有些排挤,若不是自身还有点实力,指不定还要受到什么欺压,这次碧城妹妹出来也没有带一个侍女和随从。唉…我们女人不管再怎么强大,可终究还是属于弱势的那一方。”
最后一句话宁惜雨没有再用神念传音,当这句话传过的时候,白碧城似是有所触动,睫毛微动,些许转身看向了两人。
见白圣女看来,水浪谨慎地后退了半步,宁惜雨却似乎一直等着这一刻,走上前去宠溺地摸了摸白碧城的额头:“碧城妹妹,抱歉让你久等了,看你无精打采的一定是不耐烦了吧,没想到皇甫公子也来了,所以在外面耽搁了一会儿。”
“恩…”白碧城对宁惜雨想哄孩子似的做法有些抵触,红了红脸,微微扭头躲避了过去,再看到被宁惜雨挡在身后的水浪,立即严肃了起来:“皇甫公子想必指的是星野教的少主,怎么,没叫他进来坐坐?”
宁惜雨,乐呵道:“他好像有急事先走了,不过这都不重要啦,来,给你看看我好不容易重逢的弟弟,小浪儿,还不快跟圣女姐姐介绍一下自己。”
“哦…好。”水浪紧张地站在原地,一只手紧贴着胸口:“拜见白圣女阁下,小子水浪,现在的身份是青竹小舍的当家。”
“原来是青竹小舍的当家。”白碧城别有一番深意地看着水浪;“之前我便听说过青竹小舍的所作所为,居然单凭一身凡人之躯就敢闯入满是修士的东溪涧,究竟该说是天不怕地不怕,还是自古英雄出少年。”
水浪带着些窘态挠了挠头:“白圣女过奖了,无论是哪一个小子都当不上,之所以这么做只能说是太鲁莽了。”
“我还听说你和白云剑多有往来。”白碧城的视线更兼几分压迫。
“呃,这…这个……”水浪顿时慌张了起来。
宁惜雨出来打圆场:“好了,碧城妹妹不要再让他难堪,我这弟弟没见过多少世面,你会把他吓坏的。”
“随口说说而已,水公子放松点,不必这么拘谨,既然是惜雨姐姐带你来的,我自然对你做什么。”白碧城轻轻一笑,抬手指了指天花板上的燃石灯,整间小屋的光芒顿时盛亮了几分:“不管究竟是怎么样也好,你都算是成功地闯进了这里,勇气可嘉,只可惜你不能修炼。”
白碧城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宁惜雨:“真是想不到,惜雨姐姐你居然还有这么一个弟弟。”
“是的啦,自从进入上善宗后我就一直潜心修道,十多年前我再次踏入凡间看望家人,却没想到家道早已中落,还多出了一个幼小的弟弟,我回去的时候已经虚弱得不省人事。我虽然拼尽全力保住了弟弟一命,可他也从此无缘于修道,都怪我不孝啊,这么些年来一共就回去了那一次,既然选择了修道,此生便已与尘世的幸福绝缘。”宁惜雨颇有几分感慨地望向窗外的漆黑一片。
窗外实在是一团黑漆,什么也看不见,所以宁惜雨很快又抬头看向屋内的天花板,看着燃石灯上熊熊燃烧的火焰:“不过家里人都说弟弟不能修炼也是一件好事,说我远在宗门终究不能时刻照顾到家里,有个男孩子在家中陪着他们也是一件好事。”
一旁的莺儿第一次听到主人提及这段往事,言语间的几丝惘然竟是令她湿了眼眶。
宁惜雨注意到了侍女莺儿的异样,知道自己有些玩过头了,于是赶忙收尾,缓缓俯下头温柔地看着水浪:“只是没想到我这弟弟长大后居然喜欢到处乱跑,如今更是跑到了东溪涧,说实话,我最开始都没有认出小浪儿来,这次的相遇或许是命运的安排,以后我都不会舍下你不管了,你说是吗,小浪儿~”
要不是知道自己是个孤儿我真的就信了,水浪红着脸点了点头:“嗯,宁姐姐对我最好了。”
白碧城无心交谈,答应了一句以后会照顾水浪,并且向水浪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之后便是没什么可说的了,和宁惜雨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几个人如此这般地尬聊了一会,水浪便是深感无聊,觉得也没有自己什么事了,于是便主动请辞。
走出屋外,临走之前,水浪在门口的石阶下对着小屋注视了许久。
宁姐姐,世人都说你孤冷如冰,难以靠近,我却分明见你是那么的温婉柔情,处处为人着想,究竟是经历了怎样的痛苦与折磨,面临着什么样的现实与无奈,才会使得原本的你戴上伪装的面具,筑上一道高高的围墙,不让任何人接近自己。
宁姐姐,你和水仙姑娘又有着怎样的过去,何等的情谊竟能令你爱屋及鸟到如此地步,让我有机会能够一睹你的温柔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