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红鲜红的血。
水道都被染成红色,甚至有人体残肢随着水流漂来,前路传出一片鬼哭狼嚎的叫声。
金原一骨碌从筏子上爬起来。
陆惊尘举起望远镜,“看不太清,你做垫子。”她不由分说拉起金原,跳上他的后背,双腿锁住他的喉咙。
“啊,啊......”金原呻吟着。
程灵素道:“你快下来,你要把他弄死啦。”
“不,不,不用下来。”金原说;“这样很舒服,就这样好了。”
“什么状况?你看清楚没?”程灵素急切问道。
木筏在洪流中漂流,前方正好有处大枝桠。
陆惊尘领头跳上去,顺便系住筏子。
程灵素更急了,连声道:“你这人倒是说话呀,别人问你不回答,真是太没涵养啦。”
陆惊尘把望远镜递给程灵素,程灵素顺着尸体漂来的方向望去,只看见一些野人。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金原说:“给我看看。”
程灵素将望远镜交给金原,金原从不怀疑自己的眼睛,确实有一些衣衫褴褛,手持长矛的野人在树顶围攻某只猛兽。猛兽耀武扬威,这些人则死死伤伤。
金原道:“我不认识他们,可他们也绝不是土生土长的野人。”至少他们还穿着衣服,即使很破旧了,想必他们也是某处逃难的幸存者,这群人还有三十个,已经有十几具尸体。金原想到之前血腥玛丽号内遇到的取肝鬼,它一定是浑水摸鱼,拉走了三颗人头。这些尸体的胸膛也被剖开,与“一只猫”日记里的记载如出一辙。
那头野兽也是直立行走,个头不比人矮,大部分给树叶挡住了。
只晓得那群人陷入苦战,他们仗着人多,用长矛交替掩护,与那野兽拉开距离。看样子他们本打算猎杀野兽,可反被野兽逼入绝境。几条筏子系在树边,上面堆满水果与肉干。
程灵素说:“这些人物质真不少。”
陆惊尘忽然冒出一句:“那就帮他们减轻一下负担。”
“这些人非但被野兽屠杀,醒来连东西都没了,岂一个惨字了得?”
“正因为死了三成的人,我们拿掉些也不会影响他们生存。”金原看着这些那些人阵型散乱,眼看要撤退了,便道:“人要走了,赶快行动!”
陆惊尘劈开木筏,三人乘流而去。
“不够快,再快一点。”
蝙蝠直立上身,展开双翼,借助风力在湍流中突进。周围密集的树冠层遮住视线,已经能听见那群野人声嘶力竭的喊叫声。
程灵素昂起头来,看见那些野人已经撤到巨大的树枝附近,打算跑路。
他们面前是四条皮划艇似的长筏,看样子是实木掏空刨制,后面盛满了水果与食物,甚至还有容纳十人的空间。野人一定在孤岛生存了相当一段时间,来不及想太多,三人将各种珍贵物质拉入其中一艘长艇,连船带着物质划走。
野人们也追上来,他们大喊大骂,乘上长艇追击。
金原已经划出三十多米远。那些野人也不知喊得哪国语言,仿佛七八个国家的大杂烩,加上场面实在混乱,金原也听不清楚他们是敌是友。
程灵素说:“划快点呀!”
金原已经划得够快了,但还抱有侥幸心理,道:“咱们都是人类,至少是用两条腿走的,也许我们可以谈判一下。”
“唰!”箭矢掠过他的耳际。
后面的野人们张弓搭箭,高声咤喝。
程灵素道:“你去和他们谈吧!”
金原一下子划得比谁都快,这条长筏顿时犹若江里的梭子鱼,甩下野人一大截。可野人们毕竟生活得久,箭术高超,顿时十几张弓全部瞄准他们。
某人一声令下,箭支应声射出!
金原吹动口哨,空中忽然俯冲下来一片巨大的阴影。蝙蝠抓来一片厚厚的树皮,正好挡下长艇方向所有的攻击。
前路水道错综复杂,金原与陆惊尘控制方向转入错综复杂的林叶间。
那些野人也随之跟来。
一直划到精疲力竭,金原双臂酸胀,再也使不上半分气力。程灵素说:“还不够远呢。”
金原道:“那你来划,我已被榨干了。”
程灵素不说话了,她是个非常精明的女孩子。陆惊尘把藤蔓树叶都拉过来,掩护长筏,她说:“应该可以了。”
不料周围又传来悉悉索索的划水声。
三人闪电般缩下脑袋,俯低身子。那些野人四处寻觅,嘀咕着难懂的语言。不是英语,不是西班牙语,有点像伊比亚半岛附近的语种。
金原猜测是葡萄牙语。
葡萄牙人也会来到百慕大?一定是最近才发生的事情。可按照当今媒体的尿性,连某个明星失踪了一天都会被大肆报导,别提消失了轮船飞机,加上“魔鬼三角洲”这个神秘区域的号召,那还不翻上天了?报纸上的头条一定写着:XX飞机XX货轮消失在神秘海域,疑似外星人绑架事件。
可金原每天也会读读报纸,看看新闻,未曾发现过这样的报道。
难道这些人是数年前的难民?
那他们的经验肯定更加丰富,也许应该加入他们。
“你别想着加入他们。”陆惊尘凛然一笑,好像看出了金原内心的想法,她重复道:“你如果出声,我在你喊出声之前就杀了你。”
程灵素吓得捂紧嘴巴。
金原冷漠地看着陆惊尘,经过几天几夜的相处,他认为这是陆惊尘开的玩笑。但万一这不是个玩笑呢?
陆惊尘或许会用他那柄锋利的、带有放血槽口的短刀划破自己的喉咙。
她一定会从声带下手,或者直接割断金原的脖子,然后缓缓地抽出来,这样血就不会染污她的衣袖。
金原经不起这样一个玩笑。
一个人永远不可能了解另一个人内心的真正想法,不然哪来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句话呢?至少现在,金原还没有本事和陆惊尘叫板。
另一方面,这些人确实有古怪。
野人们互相喊了几声,好像没有发现一行人的踪迹,便将某个布袋丢入水中,赶紧划桨离开了这片险恶之地。野人们吵吵嚷嚷,他们也害怕洪涝中游荡的水蟒,这一遭赔了夫人又折兵,对他们的损失极大。
金原探出半张脸,四周转了一圈,确认无人,便道:“他们走了,你别再盯着我喉咙看。”
一行人拨开伪装,金原却好像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你找什么?”
金原说:“刚才有某种重物落水的声音,好像那些野人把什么抛进水里......啊,在那里。”一个麻袋搁在树枝上。
他们划船过去,看着麻袋口子系着长绳,长绳末端应该绑着重物,本来麻袋应该沉入水中,却被洪流冲到树干上。一半在水里,一半暴露在空气中。
金原拿着树枝去戳,麻袋纹丝不动。他伸手去拿的时候,忽然麻袋开裂,一柄锋利的兽骨匕首差点切碎了他的手指!金原条件反射似的抄起树枝一阵鞭打,麻袋便自己滚入水里。
金原纵身跃入水中。
他看见麻袋被割开大口子,分明有人从麻袋里钻出。人影竭力浮出水面,被金原抓住脚踝,这么小的脚,金原心里一阵惊讶,难道是个女人?
他伸手揽住对方的喉咙,意图让对方明白自己不想伤害她。可那女人挣扎得越发厉害,竟有兽骨刺入了金原的腹部,金原忍痛将兽骨打落。
两人一同往水下沉去。
女人由于惊慌失措,氧气消耗得极快,金原则沉住气。现在与她交谈太困难,干脆就让她昏迷,再带到船上了解来龙去脉。
大约沉到十米深的地方,女人已经没有挣扎的力气,金原也接近极限。
女人已经窒息昏厥了,金原便拖着她往上游。
天色还是昏沉,那两头惊天猛兽的搏杀到现在还影响着整座孤岛上方的天气。从深水看来,四处混沌无光,巨大的长筏也只有很小的黑影。
“唰......”
某种东西好像刚刚从金原脚底游过。他的血越来越多,在深水中渐渐弥散,而血恰恰是掠食者最敏感的气味。
金原意识到必须朝上游。
他努力不引起神秘生物的注意,划水的动作幅度尽量变小。这时就在他身边扫过一条黏滑丑陋的大尾巴。
上面有梅花的斑点,可粗看之下,就像红树林里的烂泥一样普通。
它有座卡车那般巨大。
鲶鱼。
还是条胡子鲶。八条猫须长长伸在面前,它实在过于巨大,这八根探测活物的胡须就像遮阳伞的伞柄一样粗壮。这种水鱼非常美味,但是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金原曾经吃过,他听杀鱼的老头给他讲的趣事:
在老头家乡,喜欢把鲶鱼叫作塘鲺,莫看它样子戆戆的,却是只吃肉的肉食鱼类,它嘴巴张大,就能将鱼虾直接吸到嘴里,简直就像吸星大法。
最可怕的是它的牙齿。
鲶鱼吃食物都是用吞,但遇到“难以下咽”的食物,它们就会用尖牙像老虎钳一样固定猎物,然后将血肉一块块地吸干,吸掉五脏六腑!
这一定是最可怕的死法了。
那名野人少女也睁开眼,原来她是装晕,两人静静地划水,不敢惊动这头深水巨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