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妈前几天去镇上瞧阿爸去了,家里只剩下钱末花兄妹三人。
“阿妈知道三哥去参军么?”钱男男挑拣着刚从后山挖回来的嫩树根及几颗小野菜,道。
钱非却是闷头,没有言语。倒是身后一直玩木陀螺的钱汐跑上前来,道:“要是阿妈知道了,肯定不同意非哥出去,毕竟现在家里只剩下非哥这一个壮力了。”
“阿妈不许,非哥就不要出了,现在阿妈去了镇上,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钱男男将那几颗小野菜的根茎摘去,将散开的野菜叶儿丢入木兜里。
随后起身,准备去将院子里挂着的几件衣服收起来,见钱非依旧低着头,一脸心思的模样,便将收到怀里的几件破衣服放到木椅上,随后走到钱非身前,将钱眈从钱非手中接了过来,道:“三哥,你若执意去前线,花也不拦你,等阿妈回来,花会跟阿妈解释的。”
“我也支持非哥,别看我现在个子小,但是已经能挑起两簸箕牛粪了。”钱汐凑上前,将已经撕裂的衣袖卷起,露出细长若骨的胳膊,一用力,后憋红了脸,道:“瞧瞧,是不是有一个小山峰冒出来了。”
钱男男看着钱汐那快要被折断的胳膊,便冷着脸喝道:“把这些力气留到赶牛的时候用吧!”
后看着木兜里几颗野菜,兀自暗叹:“今天野菜寻得少,嫩树根也被前村的沈姨娘给早早挖去了!”
“沈姨娘没欺负你吧?”钱非有些紧张的询问。
说起沈姨娘,钱男男只觉得这人实属自私自利的人儿,不许别人蹭她一分一毫,却很自然的拿别人家的东西。
比如一次,钱男男好不容易从深沟沟里寻到还未被发现的野菜丛,刚挖了一小篮上来,就被沈姨娘发现了。
这沈姨娘见状,操着一副尖锐刺耳的嗓音,唤着钱男男,道:“花儿,花儿,姨娘家里藏了些童树根,姨娘拿童树根跟你换这一篮子野菜可好!”
钱男男刚到这儿,不认识沈姨娘,也不知道什么叫童树根,听沈姨娘那口吻,总觉得这童树根是个了不得的东西,故而轻信了沈姨娘,用那篮子鲜嫩野菜换了一小扎树根。
后到了家里,钱非才告诉她,童树根原本是后山最稀有的菩提树长出的根,因其味道比其他树根要甜一些,且还能作药,故而是不可多得的充饥佳品。
但是沈姨娘这次给她的树根只是普通的柳树根,且大多数都已经木浆化,也就是变老了,早已经不能食用了。
看着自己拿回来的东西不能吃,钱男男却是一阵心寒,自己都三十几岁了,居然还被一个二十几岁的小婆娘给骗了,真是世风日下,世道炎凉啊!
自此,钱男男遇到沈姨娘都会退避三舍,避而远之,但是这次却又是被沈姨娘给胡搅蛮缠的拿走一小萝野菜,使得他们一家小四口人的晚饭没了着落。
“没有,沈姨娘他们家也四五口人,沈姨夫又重病在身,沈大哥自去了前线就没了音信,其后便是小的小,老的老,家里只有沈姨娘一人担着。”钱男男不想将自己被沈姨娘骗的事儿说出来,只将它理解成为,自己好心作怪罢了。
夜晚,大山深处,寒凉之意甚浓,钱男男被一阵寒意弄醒,辗转侧翻了一下身子,发现原本挤挤挨挨的床铺突然空了许多,故而她蒙蒙睁开眼。
这才发现原本睡在自己身侧的钱非没了踪影,想起白天,钱非说的那些话,钱男男知道这个少年可能是离家出走了。
想到这儿,钱男男猛然起身,给五弟钱汐掖了掖被子,看睡在床铺最里侧的幺弟钱眈吮吸着大拇指一脸意犹未尽的模样,这才放心下了床,穿了一件母亲的破长衫出了门。
在堂屋摸索着点上一盏油灯,里外寻了一遍,终没能看到三哥钱非的身影,这才大着胆子开了屋门出去寻找钱非。
果真,在院墙角,钱男男看到一个猫着身子寻石头垫脚的钱非,看那样式应该是已经尝试了许多遍翻墙,却因为个子矮小而失败了。
“三哥,你这是在干什么。”钱男男走到那人影身后,道。
钱非明显吓了一跳,猫着的身子猛地一僵,随尔起身,将背在身上的包裹紧了紧,道:“花,三哥不想在继续过这种日子了,去前线有可能丧命,但是也有可能会做个大官。在这里是死,在那里也是死,横竖都是死,还不如去博上一博,说不定就此发达了呢。”
钱非说道这儿,脸上却露出些许喜色,道:“到时候,三哥就可以将阿妈,花,汐,眈接到镇上住大房子,再也不用为吃饭发愁了。”
钱男男看到这少年眼中的坚毅,看得出这少年渴望更好的生活,若是在拦着他,也只会让这个少年失去以往的生气,故而钱男男将手伸进衣兜内,拿出几枚有些生锈的铜钱,递给钱非,道:“这些是隔壁王大哥替我去镇上卖牛粪所攒的钱,三哥拿去用吧。”
“花!”钱非脸上猛地流下眼泪,激动的拒绝道:“三哥不能要花的钱!”
“拿着吧,出门在外,没有钱带在身上,不方便。”钱男男看着手中那几枚泛着青光的铜钱,再看看钱非一脸哀怨的模样,又说道:“三哥放心,家里还有我照应着,当然还有汐,阿妈也会很快从镇上回来,所以三哥不必担心眈眈没饭吃。”
“花!”钱非情绪依旧没有稳定下来。
钱男男见状,也只是漠而无言的转身,急急奔回了破屋内,待到将门关上后,才稍稍平复了情绪,后又从门缝中看见钱非转身离去的身影,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突然屋内传来一阵尖锐的哭闹,是幺弟钱眈醒过来了。
钱男男又急匆匆赶回内屋,瞧见钱汐耷拉着双耳,一脸垂头丧气的模样,见到钱男男进来,他却大吼着说道:“为什么要放走非哥,你凭什么要放走非哥!”
钱汐突然发怒,让钱男男有些摸不着头脑,白天瞧钱汐的模样,是很希望钱非离开这儿的,怎得等钱非真正儿离开时,他却又是这番言语。
“阿么,阿么!哇——哇——阿么,呀(要)阿么!”钱眈一边哭闹着,一边口齿不清的唤着。
也许氛围如此,也许是兄弟连心,钱眈这便闹着,钱汐那边也跟了上来:“阿妈,你怎么还不回来啊,阿妈,非哥不要我们了,阿妈,你快回来呀!”
这烦乱的苦恼,让钱男男乱了方寸,之前都是钱非带着钱汐钱眈两兄弟,而她则负责上山捡野菜,现在却要她一人面对这两个孩子,还真有些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