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随着苍逝进入圆形会场,月汐扫了一眼周围的情况,才意识到,老贝中的席位,都是给有头有脸的人物。
每个海岛代表人的后面,都或多或少跟了几个打扮精巧的女子。
看着苍逝若无其事地坐到一个圆毯上,月汐哑然地瞪大了眼睛,“你不会也是岛主吧?”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苍逝淡淡开口,与在房间里面的两个人,相距甚远。
现在的苍逝,好像在一瞬间,又变成了仙界的善见天帝君。冰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让月汐一瞬间有些别扭。
“坐下吧。”见月汐站着不动,苍逝拍了拍自己旁边尚有余地的毯子。
月汐看了眼四周,好像只有他们这里,是没有侍女在。
哦了一声,才刚挨着苍逝坐下,旁边便传来了嬉笑声。
“苍岚君好兴致,这才来了几天,就冲冠一怒为红颜,当真是一番佳话啊。”
月汐偏头,就看到一名身材纤瘦的男子,优雅地跪坐在毯子上。对方面上看似谦逊,可是说出的话,声调里明显带了讥讽。
此话一落,另一边的男子跟着笑了起来。他一扬袖袍,右手搭在了蜷起的膝盖上,“是啊,苍岚君真是好雅兴。不知此妙龄女子,可是传言中的红颜?”
他说着,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从上到下,将月汐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
这般肆无忌惮的目光,让月汐浑身上下有些不舒服。可是偏偏,她又不能造次。
攥紧拳头,一双唇紧紧抿了起来。
苍逝本在慵懒闲坐,听到调侃声,扬唇一笑。
掂手拿起一枚新鲜的龙眼,细心地将壳剥掉。
“求而不得,舍而不能,得而不惜。”他慢悠悠地开口,一句话配上他柔软的声音,竟让人心生别样温情。
他说着,抬手将晶莹剔透的龙眼,递到了月汐的眼前。
月汐微微一愣,看着对方一双沁满柔情的眸子,一时间觉得那双眼睛,说不出的好看。
见月汐没有动弹,苍逝唇角弯起,将龙眼触到了月汐的唇边,送入她的口中。
大庭广众之下被如此对待,惹得月汐脸颊通红。
将口中的龙眼轻轻咬住,甘甜的汁水弥漫口腔。
明明是香甜的味道,却让月汐觉得,里面泛着一股说不出的酸涩。
“呵呵,苍岚君果真是深情。这一句得而不惜,可是让在座的各位,为之羞愧啊。”
苍逝却仿若听不到对方的声音一般,低头又继续给月汐剥了一枚龙眼。
看着剥开的龙眼,月汐轻咬了下唇,低喃道:“你、你无需如此对我。”
苍逝看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局促,略有些意外,刚要开口说话,整个海域忽地沸腾起来。
月汐通红着脸,接过龙眼之后,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
只见海域之中,一名披着兜帽的男子,驾着一条千年鲶鱼王,徐徐而来。
对方身材魁梧,一席金线打造的长袍上,镶嵌着云母贝打磨的梨花图案。
随着海水流淌而过,兜帽随水而落,竟是露出一张光洁俊朗的面容。
月汐见到那张脸,不由暗吸了一口气,她以为统领这片海域的,会是一个上了年岁的老妖怪,哪曾料到,竟是一位年轻人。
整个老贝中的人,初次见到海域的主人,也是一脸的惊愕之色。
对方气质沉抑却又隐含瑰丽,宛如镶了贝雕的四方台。可是浑身上下的珠光宝气,又将那尊贵,无限地放大入了人眼。
不知是不是月汐的错觉,她看着对方,竟然心生一抹怪异的熟悉感。那种感觉,她似乎忘了很久,却又仿佛一直怀念着。
微蹙起眉头,手中的龙眼,一时间忘了吃下去。
“他长的,有那么好看?”苍逝冷不丁开口说了一句,成功让月汐回过神来。
她扭头,就对上了对方那双沉静的眸子。
月汐明知道他现在的样子只是在给众人做戏,却也忍不住心脏跳动了一下。
轻咬了咬下唇,默默点了点头。
苍逝被这个无声的回答,噎地一时间没了话语。可是转念一想,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回答。
千年鲶鱼王重重扭动了丰盈的腰肢,两条胡须一抛,上面的年轻人优雅地飘落而下。
长长的袍子挣脱束缚,随着大海的波浪飞扬而起。
鲶鱼王一个扭身,咬住长袍,乖乖地退了下去。
“欢迎各位。今日我韩风烈在此设宴,想必尔等已经知道缘由。”他张开双臂,扬起的嘴角带了睥睨天下的笑意。
他缓缓落入海贝之中,身体半空旋转,稳稳落在了最后面的主位上。翘腿一侧,舒服地倚在了松软的软塌上。
看到他这般轻狂的样子,老贝之中亲自前来的几个岛主,皆是面露不满之色。
韩风烈一眼都吝啬于看他们,抬起手来,厚重的丝绸袖子,滑落肩头,露出一只肤若凝脂的手臂。
众人只见他一打响指,一阵缥缈仙乐顺着海浪一点点飘荡而开。
初听到这个音调,月汐还以为自己回到了仙界。
好奇地顺着声音来的方向看去,就瞧见数十名妙龄少女,身上仅着半透明丝绸,各捧不同乐器缓缓走来。
一双双纤细如葱的手指,撩拨着乐器,奏出缥缈仙乐。
可是只看了一会儿,月汐就惊讶的发现,里面的几名女子,正是当日跟她一起上船的!
只是这些女子现在已经非人非妖,她们虽还保持着人的形态,可是只要细看,就能发现她们耳后多了两片腮形的薄片。
月汐咽了口干沫,蹙眉间,就听到苍逝低声道:“竟然将人类做成了海偶。”
海偶?!这个词一出,月汐瞬间明白了过来。
怪不得她看着这些少女,眼中非但没有神色,动作还出奇的一致。原来,竟是被这个人做成了人偶!
所谓的海偶,只不过是能生活在海底的人偶。
想起海偶的制作过程,月汐不由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完整的海偶,要将人活活溺在海中,快死的时候度一口气,让其生不如死。如此反反复复,借助妖术人力,生出腮之后。
再将灵魂一点点抽离,碾碎,除去里面的个人意志。
面前的少女的确获得了永生,可是被碾碎的灵魂,让她们已经成了空壳。
月汐看着她们空洞的眼神,一颗心越来越凉。
她的脑海中,还清晰地记得,在海岸边的时候,那些人激动的表情,和虔诚的声音。
可是她们换来的,确是这样的下场。
少女们展现着自己年轻的身姿,分成两路,围在了海贝的两边。
随着云梦登场,由六名少女抬着的红木架子,出现在了众人的眼中。
月汐来不及感伤,就看到架子的中间,垫着一条红色的绸缎。上好的羊脂白玉,雕琢的镂空架子,置于之中。
随着韩风烈一拍双手,一个泛着温润光芒的白色物体,从镂空架子中缓慢飘荡而出。
诺达的地方,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紧紧吸附在这个小东西上面。
随着那团白色的光芒,渐渐落入韩风烈手中,光芒尽散,竟是化成了一朵瓷白色的梨花。
老贝中的人,皆是见过世面,可是如今看到这朵散发清香的花朵,都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干沫。眼神中,皆是贪婪之色。
月汐能够清楚地感应到,那朵花虽外貌像极了梨花,可是散发出的气味,却带了一丝古怪。似仙力,却又好像有什么地方被改变了。
“这是我的往生花,”韩风烈低头浅笑,一双薄唇轻轻吻在花瓣,“有了往生之花,三界任何角落,只要我想去,没有人能够发现我。”
“切,口说无凭。”一位海岛岛主冷笑一声,单手支着大腿,将众人的目光成功吸引了过去。
眼看大家将目光聚于自己身上,岛主仰头朗声道:“小子,我不是不服你。在这么短的时间管理一片海域,也是个人才。可是这往生花的功效,可是被你们吹破了天。”
“找倒是,我们所听到的都是流言蜚语。我家岛主可是说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给我们好好看看,哪里知道是真是假。”
韩风烈听到他们大大咧咧的叫嚷声,抬手摸了摸往生花的花瓣,整个人安静的仿佛不存在一般。
“苍岚君,你看着往生花是真是假啊?”一旁坐着的烈程峰听到周围的声音,也开始有所怀疑。
但见对方拿着爱不释手的样子,又好像不是假的。
苍逝闻言,抬手淡淡一挥儿,“他如此大动干戈,将你们都请来,不会只给看个子虚乌有的东西。”
“这倒是,”烈程峰揉搓着下颚,迟迟开口道:“那花味道古怪的很,可是又好像真的有什么来路。现在要是有个仙界的人在就好了,这样咱们就知道,这劳什子玩意,是不是从仙界来的。”
“兄台,这话说的。难道天下的宝物,还都要从仙界来不成?”旁边的人嗤声冷笑,显然对烈程峰这句话不敢苟同。
烈程峰自知话说的有问题,冷冷瞥了拆台人一眼,老实地闭了嘴。
“你觉得这个东西如何?”
注意到月汐在一旁一直没有动静,苍逝偏头,低声的询问了一句。
“第一次见,无法下定论。”月汐如实开口。目光从往生花,转移到了韩风烈身上。
每次只要一看到对方,那种身体中油然而生的感觉,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可以断定,自己并不认识什么韩风烈,可是……
心思迟疑间,那朵往生花忽地飘荡而起,落在了众人的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