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鼓鲜血自脑后渗出,顺着修长的脖颈曲线,蜿蜒而下,染红月白色衬衫。血管中的血液渐渐冷却,甚至停止了奔流。浑身的肌肉开始完全松弛,拥有高等思维的大脑浮光掠影地闪现那些曾经的画面,连往日里从不记挂在心的琐事此刻都被无限放大,仿佛挣扎着,不愿离去一般。
下一秒,记忆开始渐渐远去,瞳孔一点点涣散,最后看上去像是两颗毫无光泽的玻璃晶体。
这时舒琴只觉眼前白光一闪,脑中的一切幻影倏然中断,自己从纷繁现世跌落到了另一个世界。在这里,是绝对的真空,是永恒的虚无。
时间停止流动,只有深到极致的恐惧在一点点扩散……
【叮】一个冰冷机械化的奇特声音撕裂虚空,响彻在整个陷入黑暗的世界:
【你是否还想继续想活下去?】
谁?谁在说话?舒琴想动嘴却发现整个躯体连带面部肌肉已经僵硬。自己已经死了吧?那怎么还能听见声音?
【再最后重申一遍,你是否想继续活下去?】
活下去?
舒琴原本死亡的大脑出现了名为呆滞的反应,半秒后几乎是本能的回答:想,当然想!
舒琴今年才19岁,一切都刚刚起步。还没来得及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还未亲眼看着弟弟舒箫长大成年,还没来得及拒绝学弟的表白……却因一场车祸死在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华,叫舒琴又如何甘心?
这时,系统冰冷无机质的声音打断了舒琴大脑里放映的一切
【你若愿意,便可以获得重生机会。但需要说明的是,重生的世界将脱离地球,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请最后确认是否选择重生】
舒琴沉默了。
另一个世界?那意味着舒琴从此以后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没有熟悉留恋的一切,将去独自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那么,我是否还要活着?
【是的,我确定,我要活着。】舒琴终究缓缓答道。
因为死亡的感觉太痛苦。这样的虚无缥缈比曾经设想的阿鼻地狱要恐怖千万倍。
【叮……重生系统加载中,请宿主做好准备,十分钟后将开启另一个世界之旅。】
十分钟后。
舒琴的灵魂从躯体内剥离出来,她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她以无实体的形态漂浮在一座城市的半空中。从半空俯视而下,可以看到整座城市的全貌。看着这古韵十足的格局,舒琴脑海里突然冒出诗来。
百千家似围棋局,
十二街如种菜畦。
遥认微微入朝火,
一条星宿五门西。
原来是个繁华的古代啊……
然而,系统君你可以告诉我为毛我还是灵魂状态?
系统君的声音很凉很冰,是一种毫无情感的机械之声:
【宿主原身损伤严重,不能继续使用。宿主现有两个选择:一,夺舍。即鸠占鹊巢,夺取一具灵魂出现裂缝的躯体。二,重塑宿主身躯。说明:由于人体结构精巧复杂,此项工程颇为浩大,需要用时24小时。】
【我选重塑身躯。】
舒琴想也没想便做出了选择。夺取别人的躯体?还是算了吧。纵使那人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然而不是自己的东西用起来怎么也觉得膈应得慌。
【叮…重塑身躯进行中,请宿主耐心等待24小时。在此期间,宿主可以用灵魂状态的超高速度巡览你将生活的世界。】
……
接下来的24小时里,舒琴保持着灵魂状态游荡在陌生的世界里。无人可以看见她,她现在还是个局外人。灵魂状态赋予了舒琴无与伦比的速度,她不断游移在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从这座城市的民居,府邸,皇宫,再到城外的郊野,甚至一路向东到了边疆大漠。过了大漠似乎是另一个国家的领土,舒琴并没有去看,因为时间已经不早了。
舒琴回到最先降落的城市里,细细回味一路所见所闻。
长安街上一个卖豆腐的小贩吆喝了半天,天擦黑时收摊回家。吃罢妻子煮的热腾腾的简单小菜便沉沉睡去。
林府闺房里的小姐燃起了烛火,在灯下绣着鸳鸯肚兜。
重重宫门锁住的皇宫里,美貌的妃子们开始对镜梳妆,不时向着门口引颈而望,不知在期待着什么。
郊外鲜衣怒马的少年扬起马鞭,白驹一跃,马蹄踏碎了一地繁花。
大漠戍边的士兵手握长戟,静静注视着荒凉大漠里升起的孤烟,落日的余晖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不夜的青楼里,推杯换盏一番后,烛泪灼灼间,自是一番红帐旖旎,颠鸾倒凤。……一夜很快过去了。皇城旁的村落里,雄鸡唱晓,新的一天开始了。
舒琴此刻正游荡在一条熙攘的长街上。
捏糖人的,看命算相的,骑驴赶牛的,卖杂耍的……好一幅环错纷纭,千骑交集,男女杂沓,交臂不辨的热闹景象。
这时,一夜未出现的系统机械的声音终于又重回脑海【由于材料不足,经计算,系统只能合成宿主14岁的躯体。请宿主做好准备,身体重塑即将完成,一分钟后宿主将以实体出现
舒琴心里一跳,完全忽略了系统说的做好准备是什么意思,只满心满意地带着对新生的雀跃与期待等待着这最后一分钟。突然,白光一闪,舒琴华丽丽的骤然出现在了人来人往的繁华长街上。而且——周,身,上,下,一,丝,不,挂!
长街上的行人都以为自己花了眼,青天白日下,怎的一瞬间凭空冒出了一个裸体的妙龄女子?下一秒,回神的人们纷纷脸色大变,边逃边喊,“妖怪啊!妖怪啊!”
舒琴却比他们逃得更快!
妈蛋,被这该死的系统给坑惨了!居然就这样赤条条的出现在众人的面前!简直生无可恋啊!舒琴想要挡住自己的春光,然而问题来了——你全身赤裸,怎奈只有一双手。问:该挡上面,还是挡下面呢?
有能人说过,这种时候,当然该挡脸啊!于是舒琴将脸一挡,透过指缝看路,然后撒丫子往一旁人少的巷道里跑去。
与此同时,风雨楼三层,一位临窗而坐的月白色长袍公子握着白玉茶杯的手顿了顿。他身后的小厮更是揉了揉眼睛,“公子,莫不是我眼花了,那位姑娘怎的突然就出现?”
公子笑了笑,那笑容竟比满城春花还要醉人,“是有些奇怪。”
“公子,容我去跟着那位奇怪的姑娘,打探一番。”小厮按了按隐在腰带中的武器,主动请缨。
公子放下白玉茶盏,望着那向捂脸往巷道飞奔的滑稽背影,觉得有些好笑。
三月的日光投射在她光洁赤裸的身躯上,那一身的肌肤远远看去居然还闪耀着奇怪的光泽她的腰间似乎还有一块黛青色的印记……
只是这并不能留住公子的视线。在那道背影消失在巷道转弯处之前,公子就淡淡收回视线,白玉茶盏里极品龙井微微晃荡的淡绿色液体映照他的如玉容颜。公子扶着衣袖,浅啜一口杯中之茶,不甚在意地开口,
“不必。若真是有缘,那便一定会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