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明白了。
原来这就是周无忌的大礼,这礼确实够大,也不可谓不重。
学武之人都有自己的傲气,武功越高越是吃软不吃硬,更何况是田永吟这般人物?
所以这次没有阴谋诡计,而是皇恩浩荡。
田永吟此时只要接下圣旨,那便是朝廷承认的国师,连各省官员都要无条件予他方便,更别说自己这些江湖草莽了。
群雄心中苦涩,却是一句话不敢说,日后若想继续行走江湖,恐怕巴结昆仑成了第一要务,先前那些唾弃过田永吟的首脑,此时更是悔不当初,沮丧无比。
自此开始田永吟便是在庙堂以外的皇帝,武林将要迎来全新的格局,再无什么一楼三门七派,而是独尊昆仑!
林诚虽然不知“朱公宝库”为何物,但是听得圣旨,当真是激动难言。
原来师父武功已经高到了这等境界,再加上朝廷册封国教,昆仑更是如日中天,立开派数千年以来从未有过的辉煌与殊荣。自己这一身侠心义胆,以后哪还没有大把大把的机会施展?
天堂就在一步之遥。
魏必仁尴尬道:“田国师,原来...原来圣上这般看好你,唉,你怎么不早说呢...你就是太低调了,刚才洒家太过无礼了,真是罪该万死...你大人莫记小人过,以后朝堂之上,我们还要互相照应才好。好啦,接旨吧。”下等人变成了上等人,虽然变化快了点,但他还是能接受的。
可他那接受,田永吟却没接受,田永吟一动也没动。
这场面真是说不出的古怪尴尬。田永吟不接旨,在场谁都不敢站起来,可除去昆仑本派弟子与寥寥几人外,恐怕绝大多数都盼望着田永吟抗旨不接,自己能一直跪着。
而此时最希望田永吟接旨的是谁呢?竟不是林诚,而是那人人唾弃的周无忌。
魏必仁干笑两声道:“田国师...你...你不会想要抗旨吧?这...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田永吟说话了,他只说了十个字,众人头却低得更低了,他淡淡道:“你再说一个字,你就死了。”
魏必仁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周无忌第一个站了起来,他面色极为难看,再无那般残忍笑意,只听他缓缓道:“自从五年多前,那地方又现世的消息放了出来,便成了‘大老板’心中的一根刺。‘大老板’心中不痛快,这天下没人可以痛快。你知道的,这是捅破天的事情。‘得朱公宝库者可得天下’那人当年放下这话,便已经注定了这不是一般的权谋霸术,栽赃陷害。涉及到了王权正统,无论是谁碰了,是谁拦在前面,那都犹如闯入鬼门。莫道什么绝世剑法,震世高功,那人当年又如何?如今呢?”
众人听得冷汗直流,李石也是心胆俱寒,方知那“朱公宝库”不是什么狗屁宝藏,而是当今圣上的噩梦。
周无忌苦口劝道:“涉及到这种大政争,‘大老板’不会与人讲道理、更不会息事宁人、又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时候什么名声功绩,武功地位,全都无用,反成祸害累赘。越是人中之龙,对这事知道的越多,越要选择站边,人人都要交出自己的答案,人人都不能幸免。你也是经历过的人,那些所谓英雄,所谓圣贤,又有谁留到了今日?我知道你绝没有拿走里面的东西,你不是那样的人。我来前‘大老板’已经说了,你只要说出来那地方在哪,和你一起去的人是谁,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你瞧不上国师的名头,可是想潜心练武?‘大老板’可以亲自出面为你借来天下各派的不传之秘,就算你想要那上官仙儿又有何难?‘大老板’亲自主婚,她敢不从?说了吧...说了吧...你不怕,可这满山弟子怎么办?你一柄剑又能护住多少人?护着他们躲进深山老林吗?到了那时,他们活着或者死了已经不重要了,谁与他们婚配谁就是‘大老板’的敌人,他们的父母若不与他们断绝关系,也全部都难逃一死。难道你真要待到最后自己临终时连一个为你送行吊念的人都没有吗,天堂有路等你走...地狱无门莫来投啊...”。
周无忌字字事实,句句在理,恐怕铁石听了也要动摇。
男女情爱,人生志向,通天权利,人情牵绊。他自出世以来,靠这四样东西也不知让多少英雄好汉折腰饮恨,此时这田永吟却依然是不言不语,一脸淡漠。
玄易真人再也听不下去,苦涩道:“田兄,今日这事无人可以责怪与你,你...你就接旨吧。”
白祁山也忍泪道:“永吟...你这一生什么都不要,却为何偏偏要沾上这等事情啊...既然沾上了...唉...形势比人强...你也莫在逞强啦。”
林诚见师父样子,也是心急如焚,大声道:“师父...这圣旨您若不想接也就算了,那地方到底在哪...那与你一同去的热到底是谁...你...你就说吧,我们只是江湖人,这些事情不是我们该管的啊。”
老友劝告,爱徒呼唤,田永吟却笑了。
他看着周无忌那紧张无比的双眸,微笑道:“你剑法练的不怎么样,却很是喜欢玩弄人心。是不是只有看到别人与你一般无二,才能找到快乐安慰啊。”
天下除了田永吟,还有谁敢说他剑法练的不怎么样?
周无忌浑身发抖,面露狰狞,厉声道:“周某好话说尽,你到底说是不说,一言而决!”
田永吟却不理周无忌,他转过身来,凝视爱徒的脸庞,轻声道:“刚才传你掌门之位时说的话你可记得?”
林诚眼眶已红,大声道:“徒儿绝不敢忘!”
田永吟摇头道:“那些话是你师祖当时说与为师听的,为师不知该如何教导你,这才又用在你身上。其实那些话我自己一句都没有做到,更不是我对你的期盼。”
林诚重重叩首道:“请师父教诲。”
田永吟柔声道:“为师是出了名的嘴笨,也不懂什么大道理。除了剑法,实在是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教你。不过这些年看你热衷侠名,我虽然心中不喜,却也不曾阻止。你可知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