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见到冉静前,苏黎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见到冉静她本人,而且是以这样的一种方式。
那天她一到客栈就被来上早班的方艺告知一大早就有来了个美女点名说是要找她。还说了是个生脸孔。苏黎觉得奇怪,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谁。
她走到露天座位区,许是听到了脚步声,那个原本面对洱海背对她的女人从座位上站起来,转身看见了苏黎。
“你是苏黎?”说是疑问句,她那张美丽的脸上却看不出有半点的意外。
“你好,我是苏黎。”
“你好,我是冉静。”
苏黎看着眼前笑容明媚的女子,突然知道了为什么这几天她家师兄这几日为什么情绪失常魂不守舍了。
“我以为师姐你是来找我师兄的。”苏黎不客气的落坐,背对苍山洱海,上午明媚的阳光温暖的正好。
许是没有想到苏黎会如此的直接,冉静听到这话,明显的楞了一下。然而又在转瞬间回神。“我前两天已经见过他了,我今天是来找你的。”说话间,她叫来了服务生,正是方艺:“一杯焦糖玛琪朵。多糖。”
冉静毫不掩饰自己对苏黎的探究与打量。她点的正是苏黎的爱好与品味。她当然也看到了苏黎这时略微吃惊的神情。她突然笑了一下,却苦涩无比,轻声呢喃道:“果然没错。。”
然后,她端起手边的洛神果茶喝了一口,放下,直视着对面的苏黎,嫣然一笑:“有兴趣听一下我跟你师兄周少安的故事吗?”
“如果我说没有,你会不讲吗?”
“哈哈,不会!”
“周少安高我一届,大一新生入学那会,他是负责接我的学长,我是第一次见到周少安。一见钟情。面容干净,笑容温暖。
我记得我第一次跟他告白的时候,他跟我说他大学里不会谈恋爱,他只想认真读书,我说好,那我陪你认真读书。
然后,我每天踩着点的去图书馆等他,我知道他什么时候去吃饭,什么时候去上课,去哪间教室上课,什么时候会去自习,他喜欢去的是A栋宿舍楼后面的食堂,最喜欢的是糖醋排骨却一直舍不得吃,一周只有周五下午的时候吃一次,因为那天很多学生都要回家了,食堂的阿姨在那天每一份糖醋排骨都会比平时多很多。”
“后来在学校,你们在一起了吗?”
“是的,在我大二开学的那天,我现在都记得那天九月的阳光,还有站在我们宿舍楼下,他因急切奔跑而汗如雨下的脸,还有那天他汗湿的白衬衫。他说“冉静,我现在回复你去年的问题还来得及吗?”就这样,我们在一起了。到大学毕业,到参加工作的前三年,我们从来没有吵过架,他一直都对我很好。”
苏黎看着眼前那个嘴角扬着笑的女子,她可以想象,他们以前一定是有过一段非常幸福快乐的时光。她眉眼间流露出的幸福是不会骗人的。只是她从来没有问过她师兄为什么后来他们会分开了。
“可是你知道吗,我从小就穷怕了。以前我天真的觉得只要自己足够努力,以后我们一定会好的。但是现实不是这样的。当时少安也只是一个项目经理,而我工作三年,依然只是个普通职员。12年秋天,我妈妈突然脑溢血住院了,我妈妈急需要一笔钱,当时我慌了,我给少安打电话,他在上海出差,正在开会,手机关机。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然后,我给一直在追求我的客户打电话,他很爽快的给我了一笔钱,这笔钱足够我支付我妈妈的手术费用,我没办法拒绝!”
“苏黎,你知道吗,人的欲望是会膨胀的,是没有底限的。而我,终究也是个虚荣的女人。我也会不甘心,我长得不比她们差,工作能力也不比她们差,凭什么什么能经常逛商场穿着几千块钱的大衣,而我却只能在网上一件一件的挑选着看上去没那么像淘宝款的衣服跟鞋子。而那段时间,恰好是你师兄项目最忙的时候,我开始找他闹,他一开始哄着我,后面我越闹越频繁,他都怕了我了,干脆加班时直接睡在了公司。”
“直到有一天,他晚上特意订好了餐厅,那天刚好是我的生日,12月23,平安夜的前一天。他手捧鲜花,看到的是我挽站另外一个男人的手。多讽刺!后来我知道,那天他正要跟我说他们项目完成了,他升职了,请了假要陪我去我最喜欢的丽江旅行。”
这是苏黎第一次完整听说了他们俩的故事,以前苏黎只大概知道,她家师兄是来治愈情伤的,他从不主动说,她也不好直接过问。
“所以,师兄是一个人来完成你们两个人的旅行的。”苏黎还记得,她第一次遇见周少安是13年的冬天。时间隔了一年。
“他辞职走的那一年,我就后悔了,但是我知道我也没有脸再回来找他。”她知道他走了的时候,她那天哭得像个孩子,她知道,她是真的把那个曾经把她视若珍宝的男人给丢了。那个曾经在冬天里给她打水洗脚,夏天里给她扇凉驱蚊的男人,她再也找不回来了。
后来,她离开了那个男人,没要他一分钱。她回了老家,一切从头开始。
“那你现在为什么来找他?”苏黎并不是传统上的善男信女,这三年多,她跟周少安俩人更像是相互取暖,他们相依为命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异域他乡。不管是出于任何原因,她都是会站在自己师兄这边的。不管是在感情上,还是理性上。
“如果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呢?”
“我敬你是我师姐,但是,冉小姐,做人不能太自私。以前你不是一样可以做到弃之蔽履吗?现在这样余情未了的模样又是何必。如果你只是为了得到师兄的原谅,让自己过得更安心,晚上不会再做噩梦,那我请你适可而止。你明知道,他一定会原谅你,你又何必再出现打扰他新的生活。”
苏黎承认,她是护短的,她就是有私心的。既然当年选择了伤害,现在又何必回头。不打扰是分手后最后的温柔不是吗?凭什么明明当年伤害了别人,现在还能要求原谅,还要在已经结痂的伤口再划出鲜血。
“看来,确实是我强人所难了。”
她拿起放在自己手边的包包,起身告辞。“看到他现在过得很好,我由衷的为他感到高兴。替我转告他,一定要幸福。”
苏黎起身目送她出了院子,,看着这瘦削却步履坚定的女子,她知道,她一定要有自己更好的人生。
“冉静,前尘往事,既往不咎。放过自己,也是放过别人。”
冉静听到苏黎的声音,停住脚步回头看着那个站在阳光下的女子,逆光处,她看不清她的脸,她觉得眼睛有些湿润了,终于有些明白,周少安为什么会喜欢上她这个眼前的小师妹了,她很难让人不喜欢,不是吗?
“知道我是怎么知道你喜欢焦糖玛琪朵,还要多糖吗?”
“我确实很好奇。”
“因为他微博上发布的最多的就是焦糖玛其朵。”
“我听不懂。”
“苏黎你很聪明。”说完,她这次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苏黎知道,她大概再不会看见她了。至少在大理不会再见了。
但她最后的那些话,却是她始料示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