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亮,夜正沉。
弯月勾血,云雾轻薄,深邃星辰闪烁。每天都有人死,每天都有人生,生与死,死与生,逃不出五行,便是轮回中一份子,躲不过,逃不脱。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修行就是逆天改命,有人成了,有人败了,成的活了,败的死了。
百川奔腾不返,逝者如斯夫,历史总被时间推移前行,或快或慢,或厚或薄。富的贫的,贵的贱的,死的活的无论是谁都会在历史上留下那么一笔,浓的淡的。
万古前的天空还是这片天空,万古前的人还有留几个?
龙辰坐在山巅,仰面望天,冰凉月光顺着伸出的指缝中穿过撒在看不出情绪的面容之上。
“多少年了,多少年没这么安安静静的看着弯月星辰,云卷云舒。”锐鳞突然出声,同样看不出任何情绪的面庞朝天,不知在看什么。
“你可以选择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龙辰盯着洒落的月光轻声开口。
“不甘。每个踏上修炼一途的,无论人妖,有几人会甘心。谁都是为了一个执念,不是吗?”锐鳞面容恬淡,合眼遮住闪动的那抹悲寂。
“有人怕死,执念是活。有人怕离,执念是情。有人怕疼,执念是强。世界之大,生灵亿万,执念亿万。”锐鳞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最后便做没有,鼻头两缕长须随着酣睡呼吸曲曲直直。
龙辰握拳,想是要抓住清冷月光,口中轻声呢喃细语,“执念。”
从哪里来?何处是归?推自己出来的染血人影到底怎么了,脱口而出的是父亲,父亲为何要送他离开。母亲在哪儿,零碎的记忆之中缘何没有丁点印象。龙界,脑海中这仅存的两个字眼为何只有冰冷的陌生。
“我的执念是什么?”摊开手掌,鞠一捧月光,“我的执念是寻找答案,我的执念是活着,我的执念是,杀尽食人一脉!”
重新握拳,虚握住萤火虫一只,指缝中亮光一闪一灭,龙辰嘴唇微翘。
“主人。”许存躬身站在身后,声音很小,怕是吵醒了酣睡的锐鳞。
“说。”
摊开手掌看着飞走的萤火虫。
“又有一个寨主带人走了。”
望着飞远的萤火虫,龙辰仰面望月,伸手虚握,转头笑问许存,“你说有没有人伸手揽月的?”
许存一愣,旁边张諕目中茫然,抽出短戟要去收割性命的典不韦顿足,仰头观月。
“没有吧。”许存思衬片刻望月开口。低头见龙辰抬手,从他视角去看,月在掌中沉浮。
“可我感觉有。”龙辰收手,望着远去直至消失不见的萤火虫,口中低语,似是给身后三人说,更像是给自己说。“心存皓月,焉执萤火?”
锐鳞嘴角噙笑。
许存去看张諕,大概是没听懂,张諕望月痴呆,久久才回神,冲着许存摇头轻笑,典不韦转头看着越来越远的那群人,提戟要追,却被张諕一把拉住,摇了摇头。
典不韦不明其中缘由,执意要走,瞪眼挣脱。
“让他们走吧。有你们几个,顶他们千百。”龙辰侧头说了句又去看满天星辰。
典不韦木然半天,狐疑的看了看许存,许存也是一头雾水,对于龙辰这番评价心中欢喜不假,但是他和典不韦一样,都觉得那百十人走了可惜,正好借此机会杀鸡儆猴,看以后谁还敢走。
张諕拉着两人,示意坐下来,护在龙辰身后,不远处四千多人扇形围住这里,犹如众星拱月。
妖域边界,黑袍老者拄杖眺望远处,红狗罕见的不来偷袭,身侧几条粗壮大狗静静卧在一旁。静谧异常。
“嘿嘿,多少年了,上次来这儿还是赶尸派老鬼追杀那贱货和离尘老夫来凑热闹看戏,当时你也在。”老者看了看红狗,红狗被缝住的双眼朝着黑袍老者看着的方向。喉咙轻轻磨响了一下。像是回复黑袍老者。
“当初那贱货和离尘犹如九天曜日,无人能敌,被人妖二族联手没杀掉的老鬼活生生被他们两杀了。嘿嘿。那场面你也看到了,要不是隔得远咱两都能给余波震死。那贱货教老夫要自私一点,这样才活的久。没想到还真的活了这么多年。
也不知道那贱货现在活过来没有,这贱货走到哪儿哪儿都不消停。嘿嘿。
江山代有强人出,各领风骚数千年。贱货和离尘那么强还不是成了现在这般模样,嘿嘿。还在老夫手上死了一次。算下来贱货还欠老夫一个人情呢。嘿嘿。
轩仁那几个娃娃,哎!”黑袍老者一声长叹,“轩纣那娃娃也太狠了,多好看的娃娃,硬是自己把己脸划破了。说他手中亡魂百万都是骗人的,嘿嘿,起码千万。说百万都是杀得人族亡魂,加上妖族怎么也有个千万。嘿嘿,天底下也就有贱货敢给轩纣这娃娃当叔叔。”
“老夫活了这么多年,看了太多太多的戏,凡人的,不是凡人的,男人的,女人的,老人的,小孩的,富人的,穷人的,贵人的,贱人的,皇帝的,权臣的,掌门的,弟子的,活人的,死人的。看的太多太多了。以至于现在老夫看到很多人就能猜到后面有什么戏。
可是很奇怪,嘿嘿,上次看到那个有神秘血脉的小娃娃老夫怎么都没有猜出来后面有什么戏。老夫想了很久,后来这么一琢磨,那娃娃和贱货在一起,他的戏猜不出来很正常。嘿嘿,老夫又不想死了,有好戏看,怎么能死了?嘿嘿,活着看戏。”
“今天晚上的月亮怎么不好看啊。”黑袍老者仰头看天,天空那勾弯月染血,可能是弯月太勾,不经意勾出了老者无数回忆。
黑袍老者一声长叹,理了理褴褛衣衫,瞥了眼发呆的红狗,轻轻挪了挪脚步,一挪再挪,已经拉开一段距离,待红狗发现之时黑袍老者嘿嘿怪笑,拔腿就跑。嘴里面传出熟悉的称呼。
“狗爷爷,您别追了!夜色正好,正适合你和你的成群妻妾享受夜色啊。”
红狗闻声速度暴增,拉出一串红色虚影直夺老者破布飞舞的裤子。
群英堂,来了三人,为首是个精瘦老人,背负长剑,着一身白底青衫,灰白长发被玉簪束于脑顶,身后跟着一个老妪一个中年人。
穿过一线天,三人眉头紧皱,一路的残尸断臂和一些碎肉血沫看的中年人几欲作呕。
“师兄,十三英怕是已经都死了。”中年人强忍着不去看地上东西,问向最前面负剑老者。
老者不言语,只是点点头,老妪俯身摸了摸脚边尸体。
“死了不久,还是晚来一步。”
“人妖宗究竟是哪来的宗派,怎么以前从来没说过,就像是突然冒出来的。”中年人行走间尽量不去踩有血地面。
“有人!”老者突然说了声,脚下加速冲入山寨。
那几个幸存下来的群英堂大喽啰埋了自刎而死的寨主,又将山寨的同袍兄弟尸体一一搬入山寨内安葬。
见有人前来,几人瞬间拔出兵刃冲身前来。
中年人手中一晃,向前一劈,一道白光落下。首当其冲那幸存大喽啰成了两瓣,为众多尸体又填了一具尸体。全然没有在一线天中见到血肉躲避发呕模样。
“凤阳!”老者喝了声,身前涌起一道光幕隔开几个扑来大喽啰。
“我们是灵山派的。”老者开口。这才让那几人停了下来,收起兵刃后便不再理会他们三人,继续收拾一具具尸体。
“一帮毛贼,我们是来帮你们的!”凤阳剑指那几个大喽啰,那几人丝毫不惧,冷眼看着他的长剑,剑伤还沾染着他们同袍兄弟的血迹。
拨开剑尖,“不用你们了,都死了,就不用你了,你们也用不上我们了。”一个大喽啰将劈成两半的同袍兄弟小心拼好向远处抱去。
“你!”凤阳大怒,抬剑要劈,被老者强行压下手腕。
“给群英堂留几个种吧,他说的也对,都死了,我们来也没有,不能起死回生。吴栾用说的对,唇亡齿寒,这个喽啰都懂的道理我们竟然想了那么久。”老者轻声叹道。
“人妖宗会不会是血宗在天心帝国的另一个分派?”老妪看着遍地尸体突然问道。
“不像。”老者摇头,“血宗根本不会斩草不除根。”
“凤阳,灵鸽传书,让后面弟子加速回去守着山门,我们现在也回去吧。”老者开口道。
“回去?为什么回去?既然已经来了,我们就去会一会人妖宗,我倒要看一看人妖宗到底是何方神圣!”凤阳收了剑并指指天。
“小心为上。”老者自己招来灵鸽传书,却被凤阳止住。
“我们三个筑兵期还怕谁?师兄一剑惊鸿多少年不曾见过了,正好让这帮跳梁小丑知道这方圆万里是谁的地盘。”凤阳循循善诱道。
“师兄,我感觉凤阳说的没错,趁他们现在还没有彻底势弱,我们突然袭击,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一山难容二虎,灵山派和这个人妖宗迟早有一战,若是再等些时日,可能有变啊。”老妪也开口说道。
老者沉思片刻,“我还是让赶来的弟子在原地待命,我们先去探探虚实,如果有把握我们就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如果没把握我们立马撤回。”老者沉思片刻开口道。
凤阳老妪二人齐齐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