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老爷扭头顺着声音望去，那是一位头发微白之人，他的眼中有着浑浊，像是光在眼中逗留。
虽然容貌有些改变，钱老爷子还是认出了他，因为陆元霄的身影早已填满了他那双似乎印在淡黑眉下的眼睛。
他的双眼此时只盯着陆元霄苍白的脸，身体却有些僵硬。
红屠老人的目光如钉子一般锐利，脸色更是化为了无形的黑色大锤。一看一笑间，便把那人钉在了原地，丝毫动弹不得。
“是你说我无亲无故？”
“如果不是无亲无故之人，怎么会做到如此地步。”
红屠老人袖子一抖，那人便被无形的力量推到了身前，李晓琼也是看清了他的面目，他是程林，是看着陆元霄长大的老管家。
红屠老人目光扫在周围的人群之上，随后落在程林的身上，道：“无亲无故，难道人会是从石头里出来的？”
程林面露痛苦之色，道：“你的心肠和冰冷无情的石头有什么区别？”
红屠老人笑道：“今天真是有趣啊，算计来算计去都没有真正成功的人真的不少啊，我是不是应该换个目的？”
看似无关紧要的话，明白的人却非常清楚知道说的是什么，王家想利用训妖族铲平陆家，而陆元霄想借用小蛇的力量解决掉王家这个宿敌。
每个不为人知的算计都在悄然进行，其中勾心斗角人心险恶与无情无义的做法并没什么区别，杀人越货，向来不分手段，只享结果。
天下事变化多端，冥冥之中事与愿违。
当王建认为所有计划都会成功时，便把所有的事都搬到台面进行，火琉珠难道不是违规？围观的人自然知道那是违规。
王建安排众多，但没想到那人在夜里没有被解决掉，也没有收到三长老那边的任何一点消息，就在变为冰块前才确定陆元霄体内有一道强大的灵体，但是最没有想到那个黑匣子会到了大长老的手里。
如果此时的王建可以说话，那么很大可能会说上一句，“黑匣子本打算就是献出来给您的。”
这种人自然为了活着而不择手段，出卖和背叛只是活着的技巧，活的太过狡猾了，容易让人觉得不放心。
看着眼前的人面色痛苦，红屠老人觉得心情不错，似乎到别人受苦的脸色或表情会有愉悦感，言语时也不忘缓缓捏着手，然后观赏程林的表情会不会更加扭曲一分。
红屠老人扭头看着火红石柱前的钱老爷子，道：“你们的做法我觉得越有趣，整天张口闭口都是大义，如今还不是为了一点利益而厮杀在这个美丽的小镇？真的不怕污染了这里，然后变成了穷山恶水。”
阳光渐渐藏在云后，风吹过云林镇的一处酒楼，那布幡哗哗而动。
一道毫光从天空落下，照在了云林镇中心的广场上，渐渐那道光变得明亮，石板纹路清晰可见。
红屠看着那光落在陆元霄的脸上，眉头微皱，道：“或许你还真的有可能做到你说的地步，可是这样对我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随后一道黑影闪过，程林的右腿多了一个缺口，鲜血瞬间溅射在空中，随后响起了咀嚼声，有人惊吓大叫起来。
火麟狮大口嚼着嘴里的血肉，程林脸上的血色渐渐流失。
钱老爷子脸色苍白无力，身前的衣衫渐渐化为青烟，不出一时半会儿便会灵元枯竭，被火柱烧成一抹血气。
红屠老人看着几人的状况，笑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程林没有回答红屠的话，眼目圆睁，道：“你真的是活到这般年纪？还正是奇怪。”
红屠老人再次沉下脸色，道：“你意思是我不正常？”
当脸上最后一抹血色退下，程林笑道：“你不觉得自己不正常？还是说你们这些强者都是这么奇怪，不管说话还是风格真的很是怪异。”
程林的眼中多了一分向往，灵寂境后期的实力确实太强了，只是挥手间，便不能动弹，高深的境界使得这些修者的寿命比常人多上太多，少则百年，多则千年。
可是年纪太大容易犯糊涂，这是人类的通病。
想到此处，再看红屠老人时，程林的笑变为嘲讽，老而不死者吗？
还好自己没有活到那种地步，不然自己岂不是也会做贼。
当程林缓缓倒下时，钱老爷子也是虚弱到了极点，钱珍珍双手依然缓缓有些白光流入陆元霄的体内，看着钱老爷子的背影，她的目光有些呆滞，泪水缓缓滴答在陆元霄胸口的碎布上。
李晓琼看着缓步走来的红屠，眼里满是惊骇，但是她的脚步却没有移动。
陆元霄依然躺在场中的石板上，他的上身被钱珍珍拖着，姿势虽然不怎么舒服，但是陆元霄并没有什么不满，他只能躺在那里，任由泪水滴在胸口。
随着滴答滴答的泪水击打声，陆元霄的心海波澜四起，长浪逐空，遮天而起，有光从虚空而来，星星点点。
陆元霄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接着又感觉自己消失了。
在一片空阔的空间，陆元霄缓缓前进，迷茫感渐渐浓重。
那是陆元霄的心神和魂识，只是被人封在了心海的世界里。
是谁？
自然是小蛇，小蛇用了极大的消耗，将陆元霄的神魂封在了心海里，红屠之所以没有察觉，是因为陆元霄的心海比较特别。
小蛇之前也是感知过，除非主动暴露，不然难以感知到陆元霄的神魂状态。
红屠老人目光落在陆元霄的身上，看到了一双颤抖的手输送着元力，眼中寒意流转，道：“无论如何，他都会死，又何必浪费这些？”
言语同时，红屠挥手扫过程林和钱老爷子，最后那冰冷而血红的长袖指向了李晓琼。
顿时一片安静，风呼呼吹过，吹起极小的石材碎屑，带起一片片裙摆。有云遮住了明日，云林镇的广场落下了一片荫蔽，风吹在脸上更加清爽，甚至有些凉。
数息过后，红屠便站在了火焰腾腾的石柱前，只是伸手一指，那石柱便腾空而起，如死神俯视众生。
“死！”
随着红屠一声喝，李晓琼能感觉到所有的空气在挤压自己，于是身体所有神经都在收缩。
石柱呼啸而来，带着死亡从天而至，石柱似乎十分想要砸落下来，速度很快，王仁看着那只需要三息时间便会砸下的石柱，只能扭过头狠狠地捏着拳头，看着面目全非的王建。
“小琼！”
“霄儿！”
不知哪里传来的呼唤响彻整个石板场。
随后一道寒光自虚空而来，直射石柱，继而数道银光炸裂，化为虚无，那石柱也是受了巨力偏向一旁，狠狠地砸进了李晓琼左前方一丈之遥的石板地，地面都是为之一震。
但是如此熟悉声音，不管如何都无法忘却的声音，李晓琼最后的紧张化为无尽的疲惫，她终于缓缓动了脚步，身子也是倒了下来，落在了一处怀抱里。
直到闭眼那一刻，她深深地感受到，原来他的话纵使一日听得千回万遍，听到烦了，哪怕厌倦了，也会在某些时刻特别想听，而且听到后便会安心。
白雪茫茫无人现，一声呼唤入梦来。
陆元霄心海一阵翻腾，终于在感受到那道温热后平静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