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小五子的搜寻仍在紧锣密鼓地进行,村里每天都能听到囚犯们哀嚎声,有几人被折磨至死。除了两位村老和他们的亲信外,其他的人每天都是战战兢兢,不知哪一天灾难就会落到自己头上。
四娘这几天倒是一天比一天闲了,然而她的脸色却是一天比一天难看,眉间总郁结不开,即使与张松在一起,也很少说话。在闲下来的时间里,四娘就带着张松上山采药、打柴,准备过冬的物品。
这些天来,张松只有一次进山打柴时遇见了老铁匠,老铁匠外表冒充作打柴的样子,其实是偷偷进山打猎的。见到老铁匠后,四娘神情显得有些异样,她以格外的真诚对老铁匠说:“那天的事情,你不要当真,我对得起任何人!”
老铁匠深深望了四娘一眼,然后略弯了腰,平静地说道:“我知道。”
站在在一旁的张松不是很明白,他不知道四娘为何要特意对老铁匠作解释,而老铁匠面对四娘时每次都显得很谦恭,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然而张松没有插嘴。
“没有找到其他的路吗?”沉默良久,四娘问老铁匠。
“暂时还没有。”
四娘与老铁匠又沉默下来。这十几年来,老铁匠探遍了村子周围,只找到悬崖上的一棵老藤,顺着老藤往下爬好久,才能到达地面,以老铁匠的力量,爬下去都两臂酸痛。除此以外,村里唯一通往外界的路就是那条小径了。
几乎是同时叹了口气,四娘与老铁匠相互道别了。
打柴与采药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因时间比往年充裕了许多,过冬的物品倒也比往年储备得多了很多,除了药材外,还有老铁匠暗地里送来的肉,再有就是一些野果实。
一连几日的拷打终于有了效果,有人熬不住向大村老交待,他就是小五子的帮手。很快大村老就宣布那人就是小五子的同谋,并迅速地砍了那人的头,把头颅悬挂于议事堂的门前。
头颅被砍下后的几天里,村里经常有人过去观看,像是过节一样。
张松没有去看,他不想去凑热闹。
四娘一开始还担心张松要去看那悬挂的头颅,怕他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准备劝说张松不要去,但看到张松一连几天都平静的样子,也就放了心。
然而四娘没有想到的是,张松从来都没有放弃去看看悬挂的头颅的想法,生死之间最能锻炼人,张松想通过观看尸首的方式,来提高自己对死亡的适应性。
然而张松并不想在人多的时候去看,虽然能够克制别人指指点点时的怒气,但这毕竟让人不愉快。
几天过去,村里看热闹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这天,张松一个人朝议事堂走去。
除了自家的山洞与老铁匠的棚子外,村里其他地方张松都没有去过,他也不知道议事堂在哪儿,但他不急,总归是能找到的,无非就是要多花点时间罢了。
他不紧不慢地朝村里走去,一路上仔细地观察着村子。这是十几年来,张松第一次以一种居高临下而又漠然的心态观察着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村子。
村子中间尽是草地,那唯一的小路就从其间穿过,到村子正中时,小路有两条岔道,一条是通往南边的山脚下,一条是通往北边的山脚下。
张松先往南边去了,走了不远就看见四五座低矮而简陋房屋并排地立着,房屋都很破旧,看上去比北边的要小一些。远远地能听见屋里传来的嘈杂声,还有打骂声。
走到近前,张松发现里面全是妇人,她们都穿着单薄的衣衫在织布,手上布满了皲裂,全身不时地发抖。旁边两个监工穿着皮衣,坐在了避风的地方,手里握着的皮鞭时不时地抽打在妇女的身上。
“小松,你过来干什么?你母亲今天没来。”其中一个监工看见张松说。
“我不是来找母亲的,我是想看看小五子的同谋如何被正法的。”张松回答。
“哦,不在这儿,在对面,这边全都是工坊及奴婢住的地方。”
张松朝另外几座屋子看去,果然都是工坊,其他几座是木工坊与制陶坊,人数则要少一些。在房屋的旁边还有马圈与羊圈。马圈里养着十几匹马,羊圈里也满是肥羊。
张松掉头往北边的房子走去。身后传来了监工的议论声。
“我还以为是二宝这个机灵头呢,原来是那个小杂种。”
“你不知道吧,二宝与石头他们几个人都奉命进山搜寻小五子,一直没有回来,据说是喂狼了……”
须臾便看见了北边山脚下的那一簇房屋。这边其实张松上次来过一次,只不过那一次比较匆忙,而且被人押着,心情激荡,根本无心细看。
有南边房屋作对比,张松发现北边的房屋明显比南边牢固得多,所有的房屋都是木头做成,门窗全部完好无损,并不透风,房屋的四周用木头做成的栅栏围成了一个院子,院子里的地面全部铺满了鹅卵石。
张松很快就发现了议事堂,议事堂门旁立着一块牌子,上面就写着议事堂三个字,有一个老人坐在那里打盹。议事堂前的空地上摆满了石锁、长矛、木棍,长刀等武器。
张松左右仔细看了看,并没有发现悬挂的头颅,心中不禁略有一些失望。
整个房屋聚落的地方,除了那个老人,看不见其他的人,周围都是静悄悄的。
一阵北风吹来,刮起了地面上枯黄的落叶,北风中还隐隐的含着一股腥臭味。张松想了想,顺着腥臭味寻去。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房屋聚落的后面,在一处房子的背后张松停下了脚步,仔细的闻了闻,却再也没有闻到那股腥臭味。
正当张松准备离开的时候,却意外的听到了屋内传来奇怪的喘息与呻吟声。
说是呻吟却含着快乐,说是喘息却没有疲倦。张松疑惑不解,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仔细地倾听。
“你真厉害!”
这声音很熟悉,是青萍的声音,声音里充满了满足与赞叹。
“当然,当断则断,不断则乱,趁早砍了那小子的头,也好安定村里的人心,不然的话,总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小五子应该已经死了,山里猛兽多,他一个人也不可能活这么长的时间。前几天有几个奴隶进山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估计也是被猛兽给吃了。”张松心里微微一沉,这是大村老的声音。
“你想哪里去了,我是说你那一方面厉害。不过既然你已经说起了,那我得问一句,小五子已经死了,四娘那边你怎么考虑?”青萍的语气尽显妖娆。
“我那方面当然厉害了,你又不是第一次,以后可有得你受了,宝贝儿。”接着就是两人的调笑与打闹声。
因为提到了四娘,张松格外竖起耳朵,生怕漏听了一个字。
“哎呀,你别闹了。我可不受你,你去找四娘罢,四娘比我好,比我能受吧?”良久,青萍的声音再次响起。
打闹声终于停了。
“看着好哪有吃着好。我根本就没有动过她。”大村老停了一会,嗡声嗡气地回答。
“我不信,你没有动的话,那天你干嘛把小松儿与老铁匠放出来?你不要说你没有这个心思。”
“那天我本来就想放他们俩回去,但是王狼跟我提议,让我以老铁匠与小松儿是小五子的帮凶作借口逼四娘就范,我才把他们俩关起来的。后来四娘不知怎么找到了母亲,母亲要求我将他们俩放了。”
“既然没有这回事,那为何四娘不作辩解呢?难不成她本来也对你有意思?”
“不可能对我有意思,至于她为何不辩解,那是因为她与母亲达成了协议,这是个事实。”大村老语气含着不甘。
张松听到这时才明白,为什么大村老表面上一直对自己与母亲略有照顾,也隐隐明白了村里人见了自己与老铁匠为何有那暧昧的笑容,更明白王狼为何要骗自己去蒙坑,心里仇恨大村老,也更加仇恨王狼了。
“也就是你有这个耐心,要是我,就用强睡了她,她又能怎么样?”青萍想起大村老对四娘的曲意,有点吃味。
“你晓得什么!四娘是村里唯一的大夫,村里非常需要她,她又是个非同寻常的贞烈女子。用强,她自杀死了,我找谁给兄弟们治病去?只能慢慢地用怀恩的法子,让她自愿才好。”
青萍有点失望,本来想唆使大村老用强,把四娘的骄傲打落在地,现在看来无法奏效了。想到那天在四娘家,四娘对自己说话时那种高高在上的神态,再听到大村老称她为“非同寻常的贞烈女子”,心里更是忌恨。她恶狠狠地想,我就是要让你所说的“非同寻常的贞烈女子”变成和我一样。
“我倒有个办法,保证让四娘自愿跟了你。”
“你有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这样……”
“好,就按你说的办,你真聪明。”
屋内又是一阵调笑声。接着就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
张松赶紧悄悄地返回到了议事堂前。少间,大村老就出来了,看见张松,温和地问:“小松儿,你来干什么?”
“我来看一看小五子帮凶的头颅。”张松回答道,情绪丝毫没有受到刚刚听到的对话的影响。
“他的尸首已经发臭了,被掩埋了。”
“那我先回去了,大村老再见。”
张松说完,也不管大村老的反应,转身就往家里走去。意外地偷听到了大村老与青萍的对话,即使小五子帮凶的头颅还在,他也没有心思再去看了。他现在心里想的是赶紧回家提醒母亲与老铁匠,让他们小心大村老与青萍的诡计,更要防住王狼这条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