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州城北的望江楼上下共设三层,一楼来客多是乡绅富贾,二楼则是文人墨客笑谈风雅之所,而三楼鲜少开放,据闻是望江楼主特意用来款待好友所用,说是整个三楼陈设华丽,临窗俯瞰,江流奔腾之景跃然在目,景致壮阔。
而此刻的望江楼三楼中,正中央的天字号房间内,正有三人相对而坐,颇有闲情逸致的喝茶谈笑。
“……周兄,听说你这次的禹州一行,又得数位美人亲睐,”天字屋内,有设长榻古琴,八角古木长案上,摆炉焚香。而在靠近窗畔,席地而坐的男人,这会儿却是懒懒一笑,眉目疏朗,他一边儿说着,信手将一侧的月白袍角掸平,又去添茶,“升平回京后,可是无时无刻的没少替你宣扬。”
坐在对面一身锦衣的周次辰闻言,不由一怔,片刻后无奈中带着厌烦,皱眉道:“早前我就听说升平郡主性子娇蛮,还以为不过是人云亦云,这次一见却不料其人比传闻更甚,这两日我在想,家父替我订下这一门亲事,到底心里是如何打算的?”
“我之前曾劝过你,你却不听,一心当孝子,”临窗的男人微微一笑,愈发衬得浑身气质潇洒闲雅,他一柄折扇抵在下巴,瞳仁黑幽幽的,仿佛无底深潭,一瞬间的锋利目光,似乎能让面前的所有人都无所遁形,“至于周尚书心底的打算,你这做儿子的当真不知?”
周次辰被这一句话弄得哑然,沉默半晌后才略一挑眉。
“我知道又能如何?周氏阖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父亲他心内早有成算,去年一年的运筹部署,你我早已明白,他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那人而步步为营。”
“所以你也现在也心甘情愿的跳进去,就打算这样任凭别人任意安排?”
周次辰被这嘲弄的语气相激,腾地一下站起来,冷脸道:“长林!你口中的别人,是我的父亲!”他语气激动,但当双目对上对面长林的湛然乌瞳时,心内的火气却仿佛迎头一兜凉水,瞬时熄了大半。
顷刻后,他迟疑了一下,低声劝道:“你既然早已无意那个位子,而今又得出继,何必还掺和在这里面,早早退出至少得保一生安平,”一身怒火尽消,周次辰疲惫的揉了揉额头,语调毫无起伏,然后又看向一直坐在旁边,默不吭声的那一人。
“怀安,你好好劝劝他,我还有事,要往仓历县走一趟,改日回京后咱们再聚。”
说完后,不待他二人说话,周次辰便一拱手,淡声向屋内二人告辞,理了理袍子,径直出了门。
不轻不重的关门声传来,室内渐渐安静下来,楼下涛声阵阵,而屋内鼻端只隐有沉香之气围绕,其间似乎剩下的两人呼吸声都轻不可闻。
良久后,“长林”嗤的逸出一声笑,他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神色间似是有些困倦,却是抬头望向他,“怀安,这下子你还不相信我所说的吗?”
怀安仍是秉承一贯的沉默,长林耐心的等待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怀安面无表情,却是微微颔首:“我信了。”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从他口中徐徐而出,似乎经万种艰难,只因他幼年便与周次辰相交,而今却发现二人所持见解,相互间日行渐远,说不定将来甚至会有反目成仇的一日。
思及此,王怀安坚毅的眉宇间,不由露出一丝苦郁,卫长林向来见不得他这样,他略一沉吟,拢袖淡淡道:“人各有志,将来的事情谁都说不准,而今太后身边的能人异士颇多,朝中又通过联姻将周尚书拉拢过去,以周次辰的才干家世,未来必得太后重用。”
王怀安轻轻一叹,挺直的背脊向前斜了斜,跟前的茶半天都没用过一口,他的声音中微微带着些清寒凛冽之气。
“我知你心意,只是我与他数年相交,情同莫逆……”他摇了摇头,敛声道:“罢了,先不提这个,谢循那边儿可有消息传来?”
卫长林闲适的换了个姿势,勾了勾唇:“在于同知将他送出禹州城时,他有留下一则消息,说是故意留了两个线索,让陈家查到姓于的头上,估计用不了多久,陈家就会对于同知出手了。”
王怀安眯了眯双目,耐人寻味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直盯得卫长林浑身寒毛乍起。
“你这是什么眼神!”卫长林收回摩挲在杯盏上的手指,果断的先发制人,王怀安并不退缩,仍是挑眉道:“我看你今天的心情不错,就是因为谢循的这个消息?”
闻言,卫长林微微笑了笑,面上波澜不惊,而心底却不期然的浮现出一张娇艳明丽的脸庞,肤光胜雪,明眸善睐。
美人果真是赏心悦目。
诚如王怀安所言,卫长林此刻心情颇好,虽然尚未曾完全看清楚那美人生的是何模样,但仅凭那远远的一眼,以卫长林他的“阅人无数”,又岂会看差?
而卫大公子此刻心中所想的美人,此时却正在离望江楼不远的一处二进宅院内。
辛夷在厨房里泡了杯茶端过来。
五娘的目光落在站在堂中央的褐衣男人——纪全身上。
“五姑娘只管放心,这事儿交给小人办就成,”纪全抱拳一笑,应得很是爽快,“之前就听辛夷说过,姑娘待人亲和,那些背地里的小人竟敢造谣生事,实在是胆大包天!”
五娘喝了口茶,然后站了起来,笑了笑,目光中满是诚恳的道过谢。
“依纪全你所说,那流言的根源是从那什么……”五娘拧了拧眉,想了想,“……蛟龙帮传出来的?”
纪全躬身道:“确实如此,不过据小人探来的消息,蛟龙帮也是拿钱办事,至于拿的是哪家的钱,小人虽已有眉目,但还未确实,等完全探明后小人再行禀明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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