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晋一脸平和,和众人一一招呼过后便走到右首最末把椅子上坐了,端过丫鬟端来的碧螺春喝了一口,不经意的抬起头正好和緼婧的目光迎上了。
如果四目相对,那必然是互相正在注视,緼婧正望向王福晋的时候,她也正将目光投向緼婧。
緼婧有些激动,当然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的。这整个韦王府的人没有她不熟悉的,然而三年前她才知道,这些人的面目自己根本不熟悉,因为她们在她面前那温良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只有王福晋尚能让她信任,只是自己才进府几天,不可能一下子彼此表现得多亲近,如果自己还是唐宛之的身躯,倒真想抓住王福晋把一肚子话倒出来。
“王福晋,昨日我派丫鬟去送的那两件新裙子你怎么又退了回来呢?”兰福晋问王福晋。
也是,就王福晋身上这洗了多少水的旧裙子,谁当家都忍不住给她添置新衣,估摸衣服都穿了好几年了。
什么?兰福晋现在管后勤吗?怎么归她安排衣物这些事务?
当年也没有放权给她管事啊,如今反倒是升了嘛。可是,瞧她这神情,可没有春风得意的丰采。
这府里的事,緼婧看不懂的地方太多了,才三年时间,府中莫非乾坤大变?
“正要谢兰福晋记挂呢,只是我衣服也够穿了,实在用不着那么多,搁在柜里也是浪费了,不如拿去给其他人吧。”王福晋轻言细语的样子一如当初,就像一株静兰。
“还请大人明鉴。”当年王福晋对刑部大人说这话时也是轻声细语的,但听着一点都不柔弱,她克制隐忍的外在里藏着一股气度。
“什么多,一点都不多,你瞧瞧你这袖子都抽丝了,不应该换几身新衣吗?再来,你这发髻上也太素了,空无一物的,就插了支银簪子,这像什么话。”兰福晋语带埋怨道。
“我也不喜这些的……”
“王福晋,兰福晋说得对,你也太素了。”沈福晋也附和道。
在王福晋上首坐着的瑾福晋干巴巴的笑了笑,道:“是啊王福晋,你何必退了呢,你这退了不打紧,倒让人说兰福晋管事不周呢,兰福晋你说呢?”
兰福晋脸露尴尬,这个瑾安容说话真膈应,偏偏说出了她心里的话,只得勉强笑道:“瑾福晋说笑了,谁会这么多心呢。我是看王福晋衣裙实在太旧,外人看见还以为咱们府里……”
“兰福晋你这是什么话,明明这些事务都是你掌管的,怎么安排不周倒让你赖到咱们整个府里了?”
兰芝琴闻言憋了一肚子的气实在忍不住了,当即甩袖站起来道:“瑾福晋,就说我确实是安排不周,那也是我疏忽了,你在这里说话带刺算什么!”
“我说话哪里带刺了,再说了,说话带刺要什么紧,做事带刺那才要紧呢。”
緼婧没想到,这些人当初在她面前一团和气,私下里说话夹枪带棒的各有所指,不由暗笑:想必等一会太福晋来了,马上又是一片和气吧。
緼婧看了看王福晋,她正喝了一口茶淡淡的坐在那里。
“你……”兰福晋刚要说话,便听见一个声音说道:“哟,这是在闹什么岔子?
众人往门口看去,一个衣着华美的女人正带着两个丫鬟进了厅。
如果夏緼婧是上一世的唐宛之,这会子她肯定要直接扑过去掐住这个女人的脖子,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处心积虑害自己,唐宛之是精明能干的,但学了多年做贤女的道理,她已经不懂得什么叫做心机,更不懂得运用心机。
当年身处王府后府妻妾中第二把交椅的侧福晋金婈,如今早就是韦王府的大福晋,夏緼婧看着眼前不远处这个穿着打扮俨然得胜回朝的女王一样的女人,比起当年来,她的周身更光彩熠熠了,更不同的是她的眼神,当年在唐大福晋面前尚存的一丝谦恭,如今是彻彻底底找不到了。
大福晋金婈径直走到右首头一把太师椅旁坐下,扫了四周一眼,突然脸色一变:“那是谁搬来的屏风?”
众人望去,原来是西头墙边那羽毛绒仙鹤屏风。
緼婧忙回头观察金婈,只见她眼中有一丝惊惧之色。緼婧起身回道:“大福晋,这屏风是我叫人摆的,先问过碧珠姐的。”
“你?”
“哦,是我来得早了些,碧珠姐要我照看一下,我想起太福晋屋里的这块屏风甚好就摆了,若是大福晋觉得不好,我这就叫人抬走。”
金婈没有回答好还是不好,她上下打量了緼婧一番,眼睛里的狐疑慢慢消失,随即将手一摆:“不必了,一块屏风有什么要紧。刚刚在吵什么?”
瑾福晋忙回:“大福晋,没有什么。”
沈福晋也回道:“并没有吵。”
兰福晋没有做声,脸上露出强忍之色。
金福晋叹了口气,沉声道:“说过多少回了,万事和为贵,你们竟然屡屡不听,莫非要我呈到太福晋面前去才罢休?又不是山野村妇,一言不合就吵,这还是在鸿禧院呢,这要是哪个丫鬟听了到太福晋面前多句嘴,看你们怎么收场!”
这番话句句有大福晋的气度,上一世夏緼婧做大福晋时,总是以和为宗旨,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原则,希望谁也不要受委屈,没成想到头来最后当炮灰的竟然是自己。
金婈处心积虑毒辣的害了人,上了位,如今竟然也宣讲起以和为贵?的确,作为当过侧福晋,斗过大福晋,最终占了高位的她,当然懂得侧福晋们以和为贵才是对她的最大利益化。
金婈说毕这番话,直了直腰说道:“本来原是要召了各位去金樽院商讨的,现在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在这里说。上回听戏太福晋说了,想在西昕湖的湖边做一处赏花的园子,我琢磨着怎么也得赶在中秋前建好才行,到时候还要请好几位王府的太福晋和福晋来赏月。这事儿我看就交给瑾福晋负责吧,她年轻身体好,这些操心受累的事原该多担着点,你们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