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珠又道:“夏福晋新来府里日子浅,想必不懂得的不明白的事情也多,若是有问题便差人来问我就是。”
緼婧听了这话,心里一动:这话里透着两层意思啊,一是碧珠把差遣緼婧当成顺理成章的事,言语间并不见外,当然这对緼婧来说是好事,将来打通太福晋这里,少不得碧珠扶助。二呢,当然也说明碧珠确实不把緼婧当成一个府中人物。
緼婧脸露笑容道:“碧珠姐,晓得了。”
得了碧珠的话,便带着身边丫鬟馨月去了侧廊上的偏厅,这里是太福晋往日打牌的地方,这个緼婧很清楚。
莫说这鸿禧院里,就是整个韦王府里,哪里又有她夏緼婧不懂得不明白的事呢?当年这后府里大大小小上上下下的事都是她这个大福晋经手的,太福晋年岁高了,具体事务懒得理会了,这个家可是她当家的。
“馨月,你去安排一下,太福晋打牌的牌桌要摆在靠西头,那里正好有一阵穿堂风,凉快许多。桌上记得要铺绛红色那块呢绒桌布,太福晋平常老叨着那块布让她走牌运!
“是。”
“再有,安排人去找云珠(太福晋屋里大丫鬟)要来那幅羽毛绣仙鹤屏风,那块屏风鲜亮,看着敞堂。”
“是。”
“等等,你先去碧珠那里问询一下,就说我问她,那块屏风摆着可好?问过了再去找云珠取来。”
“是。”
“再就是安排人去膳房下牌桌果品单子,自然都要软糯不用嚼劲的,别的你和膳房柳管事商量着定,不过小米桂花甜糕一定要有,去吧。”
“是。”
馨月应声去了,边走边暗自思忖:这个新入府没多久的新福晋办起事来竟然这样熟稔,样样都照应到了,真不是一般人啊。
安排了桌布,馨月便去福寿堂跟碧珠报告羽毛绣屏风摆放的事,碧珠听了先是一愣,为啥?那幅屏风是搁在太福晋平日会客的荣葭堂的,前几年唐大福晋还在时,确实也每每打牌时摆出来的,后来唐大福晋没了,自己一个人哪里照应那么周到,这几年倒忘了那块屏风了。没想到这个夏福晋新来不久,还注意到了太福晋极其喜爱那屏风。
尤其是夏福晋特地打发人先问过自己,碧珠当然一下子就明白了这里面的意思,夏福晋为人不但聪明更是周全。
“那羽毛绣仙鹤屏风一直是太福晋最喜爱的,摆着自然很好,你去里面找云珠便是。”
馨月答应着刚要走,碧珠又叫住问道:“打牌时还得上一些吃的喝的,你们福晋有没有安排?”
馨月笑道:“安排了,我去要了屏风便到膳房去预备呢。”
碧珠点点头,又问道:“都是些什么呢?”
“我们福晋说了,果品就让我找柳管事商量着安排些软糯的吃食,只是一定记得要上小米桂花甜糕。”
小米桂花甜糕那是太福晋十多年来的最爱,府里这些福晋知道不稀奇,不过这个夏福晋来府才多久,竟然样样都留心到了,不得不让碧珠有些意外,既然她这么上道,自己也省了两头照应了,当下更是放心了。
馨月那边都安排好了回来,这边桌子也摆好了,绛红绒布也铺上了,仙鹤屏风也摆好了,緼婧问都是准备了哪些点心,馨月回了,緼婧点点头道:“甚好。”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声“瑾福晋来了啊。”只见侧福晋瑾安容带着丫鬟到了偏厅。
圆脸浓眉,嘴唇丰厚,还是当年那个模样,只是又胖了不少。
瑾福晋一见緼婧在偏厅里,朱红色的厚唇微抬,挑眉道:“哦,你这么积极?”
瑾福晋原先在府里算不得得势主子,没想到现如今气势大为不同。
她这个态度倒是让緼婧颇为意外,原因就在于瑾福晋这个态度和夏緼婧印象里那个瑾福晋的性情完全不同,想想也是,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自己身份变了,人家的态度也就变了。只不过从前自己完全被她蒙蔽了。原先只觉得她丰厚的嘴唇显得格外敦厚,原来当这张嘴唇抬起来的时候,全是傲慢之色。
夏緼婧正要回她话,外面传来丫鬟的声音:“沈福晋来了啊。”
緼婧回头望去,沈福晋正扶着丫鬟上了廊,沈碧青她倒是依旧清清瘦瘦的,眉眼细长的脸走路时还是低着,像是有一肚子心事。这个人周身的气息从当初到现在,一点没改变,就像弱不禁风苦寒的一株细柳,让人觉得随便折折就击垮了她。
是的,她出身是不好,家世一般。不过瑾安容也不是什么高贵出身,再加之是庶出,虽则无人说什么,到底不占优势,如今两人的精气神倒一个天一个地了。
夏緼婧心下唏嘘:“此人貌似无比柔弱,谁想得到当初她对证据矢口否认一点不比瑾福晋来得犹豫呢,在人命面前,她心可不软。”
沈碧青进了厅,面露浅笑,低眉顺眼主动和瑾安容问候了一声,瑾福晋牵动她那厚唇随意的敷衍了一下,自个先行坐到右首太师椅上了。
想当初这两位侧福晋都是唐大福晋的门下常客,两人也比较亲近,那时候她们在府里都是没啥根基的人,抱团取暖也是常情。
怎么如今倒走得不近了呢,而且明显瑾福晋架子高三分。
夏緼婧正暗自疑虑,沈福晋转过身来,和她和善的笑了笑,表示友好。
緼婧也笑了笑,两人各自在左首椅子上坐了。
鸿禧院的丫鬟送来了三盏碧螺春,各自接了细细品着,无非是打发等待时间,一时无话。
外面丫鬟的声音又响起:“兰福晋您来了。”
兰福晋?兰芝琴。
夏緼婧脑中一热,对她,緼婧印象深刻!
“大人,打牌的时候哪里记得那些闲话。”这句话是在夏緼婧当初最需要佐证自己无罪时,兰芝琴和刑部大人说的。
夏緼婧至今都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说,按理她也不是真正要害自己的人,何必这样落井下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