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此前偏安的琮珠院倒是人气旺了些,头天沉香院的沈福晋过来看望了夏福晋一回。她境遇不佳,平日里也无甚值钱之私物,能拿出来的东西也不多。再说夏福晋毕竟地位有限,送礼也得看人,沈福晋掂量一番后,便取了些收着的银针送了过来。
沈福晋哪里晓得自己能被举荐,其实是夏福晋的主意。
这日,观荷院的王福晋也过来探望夏福晋。
对王福晋这个人,夏缊婧倒是很有心接触接触,也没有别的机会,没想王福晋自己来了琮珠院。
夏福晋这几日身体其实也恢复得好了许多,不过她佯装病体还沉重,斜歪榻上陪客。
一来,这样也省得太福晋过早打自己的主意
二来,这种姿势也给了她观颜察色的良机。
府中众人倒不难窥测,唯有这王福晋,王馨楼(王馨兰之后都改为王馨楼),夏缊婧一直在暗中揣测她,至今也不见得看得清此人。
王馨楼在这后府里是个不一样的存在,凡事淡泊,连住的地方名字也巧如其人:观荷院。她就像在荷塘边观景色之人,一切与她无干,都像戏一般,戏只管上演自己的,是起是伏,不过是戏的精彩,王馨楼的生活一如既往。
但是,夏缊婧又常常从哪里觉得王福晋其人并非如望去这样平淡。
比如王馨楼在牌桌上是厉害的,可细看之下,夏福晋发现,并不总是如此。
王馨楼只在有太福晋的牌桌上手段厉害,而没有太福晋时,她便泯然众人。这和技巧肯定没有关系,这种区别只会和态度有关,和有没有上心有关。
可见王馨楼其实是个有心之人才是。
一个有心之人,又对万事如此无心,这是有违常情。
王馨楼在府中宴会外客时,表现也很出彩,淡然静默的她往往比其他人更长袖善舞,无论是哪家的福晋,哪家的格格,哪家的太福晋,连哪家的有脸的贴身丫鬟,她们的性情喜好,脾**情,王馨楼都了然于心,所以平日里用她这些信息,总是恰到好处的处理了一些突发的事情,也避免了许多不必要的纷扰。
这样的本事,就连巧于应酬的金大福晋都相形不如。
这不是谁想练就就能练就的本事,它是一种天赋。
这说明王馨楼是个天资就处处留心的人。
种种之处,让夏福晋不能说服自己相信王福晋淡然物外。
不过,当王福晋进屋来,光那一身上下打扮就让夏缊婧又怀疑起自己是否过于多心。
这是一身无心的装束。和沈福晋的朴素还不一样。沈福晋衣着是素,可那是无力为之的结果。王福晋的素,当然也说明处境不好,但又远不止这样。甚至也不是刻意而为,而是其人毫无心思放在打扮之上,素白的衣料甚至连暗花都没有,衣带连滚边也是同色的料子,无绸无缎,头上最基本的金银珠簪也无半根,只是应礼仪不得不插了支细小绢花,也都是其他福晋作为配花的花样,那种几重堆花款式从没有见其戴过。
一个女人天**美,哪怕物力不足,爱美之心也不足以磨灭。看沈福晋就是如此,总也会戴一朵娇艳的头花来弥补衣物的不甚华美。
王福晋这等心性,岂不是与天性有悖。或者是,其人天性如此。
夏福晋内心思想如絮,面上是周到的笑语:“哎呀王福晋来了,快坐快坐,你看我这身体也不能好好接待,还望王福晋见谅。”
“夏福晋这话怎么说呢!听说游大夫说夏福晋这病得好好养上些日子,自然要将养着,可别自己逞强坏了身子。只是可惜太福晋一片心意了。”
“太福晋见我刚进府,历练少,比不得各位福晋都有见过场面的,也是想着借这个机会让我磨练磨练,无奈我这进府没些日子就病倒了,难免对太福晋有所辜负……”说到此,夏福晋紧着嗓子假咳几声。
“哟,夏福晋这病还是没有太好呢,我去叫屋里丫鬟过来!”
“不必了,馨月去金樽院拿新季的衣裙去了,紫芸马上就来了。”
“身体是最重要的,夏福晋要好生养着,丫鬟们有不周到的,夏福晋多调教就是,这些丫鬟有时候也是看人的,主子严些,她们便周到些,主子松呢,她们倒自己宽泛起来,我们这些人刚进府时总是少不得要学着和她们周旋的。”
“我们这些人”,话没有说透,但意思是透的,王福晋和夏福晋在这府里都是无家世可持的。
几句话,一下子把距离拉近了不少。
短短言谈,也没有太多遮掩矫饰,诚意却有了,王福晋为人之道真有值得赞许之处啊。
夏福晋见王福晋说话没有嫌隙,便有心探问起当年之事来。
“王福晋说得在理!我进府不久,规矩不懂的多,日后还望王福晋多提点些。这偌大府里,我这样小门户家出来的,行走其中常常心有彷徨!有些事又不明白,难免怕说错了话。”
“我在府里虽然不甚管事,不过日子到底比夏福晋久几年,夏福晋有什么不知的,问便是。我知便言尽。”
“难得王福晋这样体恤。不过进府前就听过金大福晋之前曾有个唐大福晋掌事,后面又没了,还扯进什么衙署案件,这是怎么回事呢?哦,若有不便之处,王福晋就不要为难了。”
王福晋听闻想了想,道:“也难怪夏福晋问这事,当年其实也是闹得沸沸扬扬的,府里不说,府外也是坊间都有所闻,刚进府的人不免想问清楚些。这事都过去三年多了,也没什么为难不能说的。你都听说了哪些话呢?”
夏福晋笑了笑:“我不过是小门户女儿,能听的无非是传了走样的话,不说也罢。”
夏福晋刻意不说,更多的细节就藏于府里,外面的话反而会扰了真情。
“这事涉及到当年府里的新福晋龚福晋,她食物相克而死,这事和我也有些牵扯,那天我送了虾粥去,偏巧唐大福晋后来送了樱桃番茄,龚福晋吃了不久便出事了,仵作说这两样相克。”
“哦,那怎么……又听说什么砒霜的话呢……”
“砒霜?哦,那是审讯时差役在唐大福晋住的院所,也就是现在金大福晋的金樽院的墙根下挖出那日装樱桃番茄的盘子,仵作一验查,竟然上有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