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距离焚香阁越来越近,众人也放慢了脚步,一方面也是故意在等薛青衫跟上来。
眼下众人以柳盈天、薛青祎二人为首,是以不论有什么事,都是二人商量好了直接通知众人。而万慈庵众尼毕竟乃是方外之人,加之师父不在,一切便也听从柳盈天的吩咐。
当下柳盈天与薛青祎二人边走边议。
薛青祎见二弟迟迟不归,心中难免有些担心,不由说道:“二弟已经离开有一段时间了,这迟迟未归,舅舅您觉得二弟他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柳盈天道:“应该不会,咱们这些人中就属青衫修为最高,没想到他短短数年修为竟然达到了筑基境,甚至还打败了幽冥教三大鬼王之一的赤炎鬼王,我想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此前他也没想到这个以往沉默寡言、自闭排外的外甥,竟然有如此高的修为。要不是鬼少爷来袭,恐怕他还不知道呢,是以言语之中也满含信任与激动。
薛青祎仍感不妥:“不过幽冥教毕竟诡异难测,加上那个周姑娘我怎么看怎么觉得有问题,就怕二弟年轻,太过轻信他人而吃亏。”
柳盈天哈哈笑道:“你也无需太担心,就凭青衫智胜赤炎鬼王时那种沉着冷静的表现,可说是机智应变,这天下间恐怕也少有对手。你扪心自问,若是你面对赤炎鬼王的阵法之时,会表现出足够的冷静么?”
“这……”薛青祎一愣,回想了一下之前的情景,终于承认:“我做不到。”
柳盈天点头道:“这就是了,所以你就无须担心了。眼下我们就慢慢朝焚香阁走,若是青衫能跟咱们会和最好,若是他还有要事,赶不及跟咱们会和,到时候在焚香阁碰面也无妨。”
薛青祎应了一声,感到轻松了一些,但心中的担忧仍是难免。
这一行人,以柳宗南最为贪杯好玩,这眼见着距离桂林城越来越近,但父亲好像不慌不忙,就这么慢悠悠的行路,一路上风餐露宿,吃得也极为简单,不禁越来越是不耐。
他知道一行人走这么慢是为了等表弟薛青衫,加之因为表弟的缘故,使得潇湘馆众女也自行上路,口中不禁嘟囔几句:“这表弟到底是干什么去了,也不留个话下来,老这么晃晃悠悠的也不是个事啊,万一耽误了湖广会盟,可担当得起吗?”
柳盈天与薛青祎闻言,均是脸色一变。想他二人此时还在担忧薛青衫的安危,不料儿子(表弟)竟然埋怨起来,心中均感恼火。只是这二人一个伤心失望,一个顾及亲情,是以并未立时发作。
柳盈天门下的首席大弟子王猛乃是一个三十余岁的中年汉子,修为堪堪达到炼气境,深得师父信任。
王猛轻轻拉住柳宗南的袖子,压低了声音说道:“师弟别说了,这里还这么多人呢,你这样不太好。”
柳宗南一把甩开王猛的手臂,不领情地说道:“我有说错吗,表弟他只顾自己威风,却不管咱们一路上风餐露宿、风尘仆仆,还不让人说几句吗?”
薛家众门客经过这些天来的接触,均对薛青衫大为佩服,这时听他屡屡出言讽刺二少爷,均感恼火,只是碍于家主和柳盈天的亲戚关系,不好发作。
其中一名叫做步非渊的十五岁少年却不管那么许多,当即阴阳怪气地说道:“要不是我家二少爷出手,恐怕某人早就被幽冥教一分为二了也说不定。”
柳宗南没想到竟然有人敢顶撞自己,回头一瞧,还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不禁怒道:“臭小子,你胡说什么?”
步非渊自幼父母双亡,被寄养在薛家,深受薛家人的照料,生平最见不得的便是别人辱骂薛家,当即也是怒目相向,说道:“我自然说得是我的道理,有人是非不分,以怨报德,还不让人说几句吗?”
他小小年纪,不畏强权,倒也让众人纷纷赞叹,便连万慈庵众尼也听得暗暗点头。
柳宗南身为柳家长子,何时被人当着面辱骂过?又见对方是个下人,不禁怒气勃发,伸手便是一巴掌拍了过去。
步非渊究竟年轻识浅,功力不如对方,何况对方这一巴掌打得又出其不意,还未等他来得及闪躲,便感到面上一痛,半边脸火辣辣的疼痛。
步非渊少年心性,眼见被人欺侮,竟不管不顾,劈头盖脸就是一顿乱打,将平时所修炼的招式全部抛诸脑后。
柳宗南身为柳家长子,又修为日深,自是看不起对方一个少年,出手格挡之际也颇为随意。
不料步非渊这一顿“王八拳”乃是虚招,他见对方轻视自己,不禁暗暗一笑,蹲下身子,伸腿使了个扫堂式,正扫在柳宗南的腿上。
柳宗南乍被偷袭,脚下失去平衡,便欲摔倒。但他应变急速,半空中打了个挺,向一旁越开,牢牢站定。他这一下并未吃亏,但是被一名少年迫得如此狼狈,可说极为丢脸。他心下大怒,便欲伸拳再上,讨回面子。
柳盈天早就盯着这个不肖子,这时见他打算纠缠不休,连忙冲到身前,将他拦下,口中叱道:“逆子,还没闹够吗?”
柳宗南被父亲当众责骂,惭愧地低下头去,既然父亲出马,自然不能再行出手,随即暗中瞪了一眼步非渊,将他牢牢记在心中。
这时薛青祎也走上前来,将步非渊拉到身后,随即轻抚后者的脸颊,温言道:“还痛么?”
步非渊见家主出面,连忙笑道:“不痛,我踢了他一脚,大家扯平了。”在他的心中,身上的伤处不算疼痛,只要心中不受委屈,那便无事。
柳盈天正要再斥责儿子两句,忽然脸色一变,口中低呼:“不好。”
薛青祎也凑了过来,皱着眉道:“有人来了。”
柳盈天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随即将众人全部招呼过来。他隐隐中感觉到有人在接近自己,而且感觉到的气息颇为浓烈,显然是一个高手。他修为远胜在场众人,一时不知来人是敌是友。
空静等人也靠了过来,众尼纷纷手按长剑,警惕四周。一时间,众人纷纷警惕着周边,竟是把刚才那一件小小的过节抛诸脑后。
气息距离众人越来越近,不一会,从山后窜出一道黄色的身影,身法极快,几个起落,顷刻间便来到距离众人不到十丈的距离,停了下来。
众人但见来人身材纤瘦矮小,一袭黄袍宽大蓬松,将那弱小的身躯牢牢包裹住。那人脸上戴着一张面具,看不清脸面,但众人看到这个身影之后均是大惊失色,仿佛眼前的是一个难以逾越的巨人一般,纷纷后退数步,竟然人人自危。
原来这人正是极乐童皇。
一个令整个湖广地区闻风丧胆、头痛不已的大魔头,竟然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众人眼前,一时间,所有人的心头皆蒙上了一股恐慌。
空静等人更感骇然,握着长剑的手竟有些微微发抖,因为她们见到了极乐童皇,却没发觉多日来一直追踪极乐童皇的师父灭因师太。
极乐童皇似乎发觉了站在此处的众人,他有意无意的朝着这边看了一眼,随即转过头去,竟是并未理会。
空静等人固然害怕,但念及师父安危,终于冲了过去,拔出长剑朝极乐童皇一指,口中叱道:“喂,我师父呢?”四个人一齐出去,站成一排,齐刷刷的亮出长剑,颇有气势。
万慈庵众尼一出去,众人均感愕然,随即想到她们是顾念师父安危,都觉得可以理解。
只有柳宗南在一旁暗骂:“这些个晦气的臭尼姑,你们自己偷偷地过去就好了,干嘛大张旗鼓地走过去,生怕那个魔头看不见我们吗?”
极乐童皇向空静等人看了一眼,随意地说道:“你师父?我没看见。”
极乐童皇的声音有些尖细,又有些沙哑,好像是故意哑着嗓子怕人听出自己的本来声音似的,听在耳中令人颇为难受。
空静怒道:“你胡说八道,我师父跟了你一天一夜,你岂会不见?”
极乐童皇“哦”了一声,说道:“原来你们是万慈庵的臭尼姑啊,怪不得这么爱管闲事,真是死有余辜。”
空静等人听了他的话,只觉手脚一片冰凉,似乎他言外之意,就是说师父死了?若说整个湖广地区能够杀得死师父灭因师太的人,也只有极乐童皇跟幽冥鬼帝能够办到,可是幽冥鬼帝眼下并不在此处,所以,杀害师父之人,定是眼前这个极乐童皇了。
空静持剑在手,大声道:“师恩深重,看招!”说着师姐妹四人分进合击,长剑凌空挽了一道剑花,使出万慈庵的梅花剑术,冲极乐童皇攻了过去。
众尼与极乐童皇之间的实力差距极大,极乐童皇连正眼都不愿瞧上一眼,当即凌空虚点,连点了四指,只见四道紫气从指间激射而出,正撞在了空静四人手中的长剑上。
四人皆是心下一惊,正要变招,发觉剑身上一股剧震,随即感到手臂发麻,一个把持不住,长剑倒飞而出,抛出老远。
四个人所使招数不尽相同,但极乐童皇只用相同的招数,便让四人同时弃剑。这一手段可说极为潇洒,四人就愣在原地,见对方也没有立刻攻过来的意思,自己也不敢再抢攻,只得僵在原地。
柳盈天、薛青祎对视一眼,想到同属正道,不能看到众尼在眼前被杀,当即一左一右,分立四人左右两侧,凝神以对。
极乐童皇却没再看他们几人一眼,反倒抬头看向另一个方向,神色间颇为凝重。
过了片刻,众人发觉远方又有一道气息往这边过来,不禁面色一变,心想:“怎么又来了一名高手?”众人正思忖之际,忽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奸诈的魔头,竟然胆敢欺负贫尼的徒弟,看招!”
话音甫落,一道身影凌空出现,正是一名六十余岁的老尼姑,身穿一袭白色的僧袍,手持一柄宽大的长剑,自上而下,朝着极乐童皇的面门劈了过来。她这一招并无奇妙之处,只因其功力精深,是以极乐童皇便不敢以寻常招数对待。
就在极乐童皇脸上闪过一丝戾气,凝神以对之时,耳边同时想起了几个声音。
“师父!”
“师太!”
“灭因师太!”
一时间,夹杂着各种情感的称呼尽皆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