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雾迷离,仙境书院,陡峭的石梯拾级而上,身临其中被不断蔓延上来的雾气萦绕。遮天蔽日让亭台楼阁若隐若现,一阵清风袭过,才勉强落出大致轮廓,刹那间又是更大的雾团裹挟而至,叫人臆想连连。
这时,两名青年容颜淡然无喜无悲的并肩走了过来,穿门而入,右侧一方通天巨石骤然一亮,顿时映出两行文字,三十六名幻之影,三十七名孟倚。
“恭喜两位入选我玉林书院正式弟子,据测试结束还有一段时间,可先去内庭休整。”楚舞笑吟吟的走来如此说道。
孟倚先是躬身一礼,继而说道:“敢问楚前辈,我等能否在书院随意浏览一番?”
楚舞点头道:“你等不久将成为我书院弟子。若有兴趣,可以先去了解一下周围环境了。”
二人目光微闪,向长廊走去。若叶苒在此,必然能认出那孟倚正是曾与自己交手的傀儡师,只是不知那两具傀儡去了何处。而那幻之影也正是与孟倚接头青年,两人前日还逗留在半山腰,实不知如何赶了过来。
楚舞望着二人背影眉头紧锁,挥手唤来一名弟子,道:“你速去向巡山的各位师兄询问一下,这二人在山中情形。”
那名弟子茫然道:“师父觉得这二人可疑吗?”
楚舞摇头道:“我书院遴选弟子,对年龄有着苛刻要求,我怀疑二人在年龄上有所隐瞒。”
那弟子道:“入山之时我们便用年轮鉴对这些弟子坐了骨骼测试,对于那些想蒙混过关的直接驱除山外,是不允许他们上山的,师父您是不是多疑了。”
楚舞道:“这二人眼神阴沉,不应该是年龄段的人流露出的。一个人的骨骼可以作假,但眼神却是做不得假,你快些下山询问,”等那弟子走后,蓦然自语道,“但愿是我多疑了。”
半响后,那弟子急匆匆回来,对着楚舞附耳说了几句,楚舞花容尽变,惊声道:“你说巡山门人对这二人均无印象?这怎么可能。”
那名弟子又道:“可弟子又向几名参加测试的弟子问过,其中有一些人是见过他们的,还有一些人与其交过手。”
楚舞低声道:“难道他们有隐身法?但这世上哪有只让参选弟子看见而不准我书院门人看见的隐身法呀。难道他们对书院暗中监视的弟子洗脑了?洗清了他们的记忆吗?”
那名弟子道:“师父若是怀疑他们,不如便将他们赶下山吧。”
楚舞略一沉吟道:“不可,没有证据只凭臆测,怎能将他们赶下山去,今后对这二人多留意些便是了。”
幻之影,孟倚二人当然不知道别人对他们起了疑心,依旧无目的的在四处闲逛。最后好奇的紧紧盯着那通天巨石,在他们之前还写着三十五个名字,第一名天残门天残童子柯潼,第二名百花谷妖女顾盼儿,第三名皇族公子花政,第四名法藏寺智圆…第十名玄清门百里暮蝉……
幻之影赞叹道:“儒教圣地果真名不虚传,人族能有此圣教真是万万之幸。”
孟倚笑道:“这只是翰林院的外院而已,想必那内院更加不凡。”
幻之影颔首道:“还有一个道教与佛教,若有机缘必会拜访。”
孟倚笑道:“看幻兄神情,必是势在必得,”语音一顿又道,“呵呵,我们去内庭见见与我们同来的各位师兄吧。”
二人对视冷笑一声,齐步走去。
内庭宽阔无比,硕大的锥形房顶被八根石柱稳稳托起,雕梁画栋,龙飞凤舞,栩栩如生。庭中五六十名弟子三五成群各坐一地,此时巨石上名额算上自己两人,已到三十七名,而这多出的弟子应该便是随同而来的普通弟子。
那排名第二的妖女顾盼儿正怒目瞪着天残童子柯潼,一言不顺便要大大出手之意,天残童子则是负手而立,目视他方,不知是并未得见,还是有意回避。
二人找了一处空地,盘腿下坐休憩。
“吱呀”
随着一声推门声,走进一名冷面青年,身后还跟着三名普通弟子。幻之影一看,这不是想要对自己出手的那名男子吗?目光顿时变得煞有其意起来。
那冷面青年正好看来,与其对视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傲然的神情顿时萎靡起来,对身后三名弟子喝道:“你们三个没用的东西,还不给本大爷找个清静的地方休息,”
那三名弟子闻训脸色骤变,露出一幅奴才相,卑躬屈膝的接迎着那青年坐了下来。这青年正是以杀人为乐的秦默。
临近正午,骄阳似火,薄雾渐渐稀迷,潮湿的地面生白烟如梦如幻。
内庭的弟子陆陆续续的走了出来,迎接测试的最后一刻。
三个身影早已站在场上等候,除了那妖娆多姿的歌咏斋楚舞,与酒糟鼻子邋里邋遢的酒醄斋金樽外,还多出一清瘦秀丽女子。皓手玉肤,眼波荡漾,眉黛修长若柳,双眸闪烁如星。三尺乌黑秀发被一支鲜艳玫瑰挽起,冰冷的神色带着点点哀愁,洁白的百褶襦裙点缀着颗颗繁花,阵阵芬芳暗香迎风而散,这位正是花语斋大先生梅疏妍。
金樽抄起酒葫芦猛吸一口,喝骂道:“诗满腹与炉茗这两个混账,测试已临近结束,却迟迟不露面,真是…”正要破口打骂,见楚舞脸色徒然冷冽起来,不由哑口。
楚舞沉声道:“诗师兄与炉茗师兄为书院招收弟子,不辞辛苦亲自奔走,便是迟些也是情有可原的,金师兄又何必如此呢?”楚舞与炉茗本是一对恋人,书院中无人不知,又怎容忍金樽在此诽谤呢?
金樽冷哼道:“考察弟子品行那是书院门人的职责,他们不在此主持大局,屈尊降贵已是失职,楚师妹就不要再偏袒他们了。”
“咚咚咚…”
沉厚的钟声在天地间响起,宏大的回音让时间凝固在这一瞬间。
诗满腹领着路索,程丽婷等六人与炉茗领着叶苒从东西两方走来,之后又有百名弟子被身穿儒袍的书院门人带领而来。
楚舞心中一喜,朗声道:“首先祝贺众学子能在此次测试中脱颖而出,成功拜入我玉林书院,”此言一出,场下顿时欢声雀跃的嘈杂起来,兴奋之情难以自已。
楚舞轻咳几声,肃然喊道:“肃静,肃静。众弟子先耐心等候,下面由书院五斋先生分选弟子。”
语音方落,金樽纵声笑道:“今年入围弟子普遍要比往年好很多,即便是加大了难度能独自来到书院的也要比去年多出不少,我酒醄斋人丁单薄,不如由老夫先选上几名如何?师弟师妹可否卖个颜面?”
余下四人一听,面色微沉,静立不语。
那金樽又自顾自的说道:“别人先不管,就说这柯潼与顾盼儿的资质符合修炼我斋功法,诸位师兄妹可不要与为兄抢。”
楚舞冷笑一声,对这邋遢老头着实厌恶,笑道:“金师兄平日里醉生梦死的,可一到这招收门徒时怎么突然清醒了过来,专找这三甲的来选,真是打得一手的好算盘。”
“哼”那金樽掏出酒葫芦猛灌一口,道:“师妹这点颜面也不肯给师兄么?”
楚舞笑道:“柯潼先不说,难道金师兄想将顾盼儿这纤弱女子教成一名酒鬼吗?”话音一转,柔声道,“顾盼妹子本应来我歌咏斋最适合不过了,还有百里暮蝉,霍兰馨,曲华裳,如此佳人不来我斋那真是可惜了。”
金樽冷笑道:“原来师妹才是狮子大开口,老夫只开口要了两名,师妹却一次要了四名。”
楚舞犹如未闻,对着炉茗嫣然道:“师兄你也选些称心弟子吧。”
炉茗轻轻抚摸着下颚,说道:“那智圆小和尚心境澄澈如若泉水,确实与我茶和斋有缘。”又朝四周巡视一圈,暗暗摇头,接着淡然一笑,道:“我身后的叶苒叶公子也是上上之选。”
楚舞煞有其意的朝叶苒一望,暗忖:此人虽资质不错,但终究未能完成书院测试,不知师兄为何对其如此重视,沉吟片刻,说道:“此人本是师兄接引而来,拜入茶和斋理所应当,这也是我书院不成文的规定。”
金樽大笑插嘴道:“师妹也知道这仅仅是不成文的规定,那既然不成文怎能说是规定呢?这姓叶的青年也甚和我脾胃,不如一同拜入我酒醄斋吧。”
炉茗闻言,眉头紧皱,冷冷的瞪了过去。
金樽见炉茗神情大异往常,寒冽尽露,酒意顿时醒了大半,暗叹:炉茗师弟在书院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历来争夺弟子也从未如此过,难道这青年真有不同寻常之处?致使他反应竟如此之大?说起叶苒也与我有过一面之缘,也罢,既然他如此钟爱就让与他吧。扬起酒葫芦,咕噜咕噜痛喝了起来。
楚舞掩鼻窃笑一声,轻轻道:“诗师兄,你意下如何?”
诗满腹扶须笑道:“顾盼儿与那柯潼也是为兄中意的,”见楚舞眉头竖立,话题一转,对着妖女问道:“不知小姑娘可有心怡书斋?”
那妖女幽幽道:“听闻花语斋以花入道,种花炼花之术与百花谷各领风骚,实不相瞒,小女子正是奔此而来。”
楚舞听来心中不悦,但却面不改色,莞尔笑道:“盼儿,你只听说花语斋功法了得,哪里知道我歌咏斋的音波万象更加不凡,你若能来我歌咏斋我必倾囊相授。”
梅疏妍挺身走来,冷冷道:“楚师姐,你想招的中意弟子无可厚非,为何宣称我花语斋功法不如你歌咏斋,如此大放阙词可是欺我斋无人?”
楚舞见梅疏妍动怒,拂袖笑道:“妹妹半响不语,姐姐还当妹妹今年未相中这些弟子呢,”见梅疏妍并不作答,那楚舞挽起梅疏妍玉皓又道,“瞧瞧,妹妹还生气了。”
……
在五人对柯潼,顾盼儿,公子政,智圆等几名优秀弟子争论不休时,众弟子皆投过去羡慕的目光,想这些人日后在书院中定会被着重培养。
路索左顾右盼,从人群中找到暮蝉的身影,不过不知为何,暮蝉意无意的回避自己,几次挥手示意都被视而不见,心中顿感黯然。想是还在瞒怨自己未能与她同来,在途中又受了不小的委屈。
“咯咯,诸位同门还在为今年弟子归属争论不休么?”一个阴沉冷冽的声音如从地狱深渊中传来。
众人牙齿皆发出紧紧陷合之声,全身不自觉的痉挛蜷缩,畏惧的向那发音出看去。
一个恶面中年款步走来,双眉入鬓,鹰眼尖鼻,阔口獠牙,嘴角如恶狗一般往下沉,像是在这张脸上从未出现过笑容一般,手中握着一支灰白冠心笔,好一幅凶相。
诗满腹迎上抱拳说道:“运来是丹师弟。”
那恶面中年随意拱拱手,道:“你们每年都为这些弟子争执无果,最终还不是用老办法解决,何必如此麻烦。”
诗满腹脸上一红,道:“师弟言之有理,今年恐怕还是无法达成一致意见,只好遵循往常惯例了,”徒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接着道,“不知师弟所为何来?”
那恶面中年极不耐烦的伸手向后一摆,沉声道:“我与王师兄二人一同被翰林院那些老家伙派遣至此,协助你们监管书院。那些老家伙不知吃错什么药,突然发来信笺,命我们此次也要招收一些弟子。”说到此处脸色顿时阴霾起来,骂道:“老不死的真是麻烦,好了,好了,这些歪瓜裂枣就是今年收上来弟子吗?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侧目向众人扫视,台下弟子每每与其对视都不由埋下头,只盼自己莫被这恶人看重。
五斋斋主神情各异,虽是翰林院授意,但从眼前抢人心中依旧不快。
恶面中年冷声道:“你们不用这眼神看我,你们看重的所谓优良子弟还入不了丹某的发言。”
那金樽已然面红耳赤,也不是是被他言语所激还是酒意上头,厉声骂道:“我呸,血书生你少在这里放狗屁,以你品行招收弟子也只是误人子弟,奉劝你还是趁早离开,免得自取其辱,翰林院的几个老家活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找死。”那血书生顿时挺笔点来,快如闪电,声势惊人。
金樽后仰躲开,右腿上挑,连守带攻,一腿扫去。那血书生不惊反喜,满脸兴奋之色,大喊道:“来得好。”向右纵出,掌作虎形,竟要以硬碰硬。二人瞬间便互拆了数十招。
诗满腹与炉茗不想在弟子面前失了脸面,齐身纵出阻拦。
血书生右手被诗满腹如铁钳一般挟持住,恼怒异常,呵斥道:“诗师兄也想和师弟讨教一二么。”
诗满腹摇头一笑,道:“师弟说的哪里话,都是同门兄弟怎能说打便打,成何体统,今日乃是书院招收弟子,莫要误了大事。”知道这血书生是一武痴,最喜与人争强斗狠,只能好言相劝,转首又对金樽频频施加眼神。
“哼”金樽打了一鼻响,沉声道:“我便看你能选些什么货色。”
“咯咯咯…”血书生先是走马观换般扫视一圈,接着自顾自的朝人群走了过去,停在一阴鸷男子面前点头道,“你这小鬼倒也有趣,跟我走吧。”
这阴鸷青年正是被茅山小道士的追杀险些丧命的棺材仔,周围人皆投来同情目光。
血书生的目光始终注视着其背后的紫木棺材,狞笑连连不知在想些什么。半响后又依次选出数名弟子,公子政,幻之影,竹篓蛇人,秦默尽在其中。
楚舞见状,微蹙峨眉,低声道:“丹师兄本是暴烈乖张之人,所选弟子身上皆是戾气萦绕,天长日久恐不稳妥。”
金樽仰天笑道:“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有何种师父就有何种弟子,”对着被选出几人挥手一指,道:“这些弟子还真适合你这怪物。”
血书生闻言,直觉怒气翻滚,双眸顿时冰冷如寒霜,似要再度出手。
诗满腹急忙纵到二人之间,对着血书生笑道:“这些弟子戾气太重,来我书院应想法为其驱除。师弟艺业高强自是无疑,若想收些弟子更是他们的福气,不如挑些温和弟子如何?”
血书生笑道:“那些平庸俗辈还入不了丹某之眼,你们若是喜欢你们留着吧。”说完便带着所选弟子向后走去。
诗满腹无奈的连连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