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
两道人影掠身窜到花籽木眼前,本欲结果了被火龙镖击中,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钱乐天性命,怎料到又有人袭来,不禁驻足脚步,护起全身,定睛一瞧拱手笑道:“原来是孙贤弟与刘贤侄,真是英雄何处不相逢…”
“你他妈的老东西,敢占你刘爷便宜,谁是你贤侄?”未等花籽木说完,那飞身掠入,站在后面的一人怒喝骂道。
这两人正是一路追踪而至的侏儒与刘矮子,二人远远便见到钱乐天与一伙人发生争斗,怕他寡不敌众吃了亏,运足功力奋力前奔,正好赶在花籽木欲施毒手之前,挺身相拦。
侏儒看了钱乐天一眼,暗忖道:我冀州四杰原是一方霸主,奈何此次踏入江湖却屡屡受挫,若不是顾忌这老小子功力在我之上,定让他脑浆崩裂粉身碎骨。手中双锤握的咯咯直响,面上却不动声色。
刘矮子抬手一指,怒喝道:“你这老王八蛋敢对我师叔下次毒手,活的不耐烦了。”
花籽木面色一沉,知道眼前这是一个浑人,不愿搭理,转首向侏儒说道:“此事皆是误会,孙贤弟听我慢慢说来。”见侏儒似有所动,接着道:“我等在路上行走时,正面撞见钱老弟走来。不知老夫哪里得罪了钱老弟,未等言语,突然对我等出手。老夫与几位贤弟多日相交,早已心心相印,便是被打几下也不碍事,”目露敬意又向公子政一看,道:“可我家公子千金之体怎能有失,只好先将其制服再做道理,这个时候恰好孙老弟赶到,见到这一幕,”这番言语说的甚是周全,即顾及了侏儒的颜面又在公子政面前表了功绩,此时公子政也是满意颔首点头。
侏儒微微皱眉说道:“花兄若仅仅想制服我三弟,为何下手如此之重,分明是想取我三弟性命。”扭头朝地下一看,不由大惊失色。哪里还有钱乐天的踪迹,向刘矮子询问,刘矮子也暗自摇头,示意未见。
花籽木笑道:“方才钱三爷起身向南方奔去了。现在想来,料是怕与我等对质的缘故,”双目一晒,这侏儒双锤使得出神入化,投掷射出如流星赶月一般,不如拉拢过来为公子效力,又道:“孙二爷神功盖世,何必屈居与这小地方,不如一同进京,我必会向人皇极力保荐,”伸手向公子政一摆,洒洒说道:“又有我家公子这个强力后台,凭着孙二爷的身手必能大放异彩,到时候人间富贵享之不尽。”
侏儒心中惦念钱乐天安危,对花籽木的一番言语并未细听,只隐约明白是要叫自己一同进京,保自己富贵,不禁冷笑:我在冀州安安稳稳的做我的土皇帝,逍遥自在,进京投靠他人岂不是自我束缚。欠了一欠身说道:“孙某闲云野鹤,懒散惯了,进京为皇室效力本是光彩,可怕不懂规矩冲撞贵人,让公子爷脸上无光,自已也徒添烦恼。花前辈好意小弟心领了,既然是误会一场,我与小徒向诸位告辞了…”语言甫毕,双腿一点向后纵跃,朝着钱乐天的方向而去,刘矮子瞪了花籽木一眼,也紧跟其后。
花籽木心有不甘,喊道:“孙二爷不妨在考虑一番,我们在京城久候佳音。”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几位若是来冀州,孙某必当躬身迎候——”前几句还是清晰可闻,后面已是隐约模糊,想是那侏儒身轻如燕,几句话的功夫以到数里以外。
半响后,那公子政冷哼一声,道:“不识抬举的东西。”
刘矮子只觉不管如何运力前奔,其师孙海洋都不远不近的在眼前一丈左右,心中敬意大生。想起师叔钱乐天身受重伤的逃走又不禁忧心忡忡,急道:“师父,那老东西说我师叔怕与他对质,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呸,”侏儒啐了一口,厉声道:“你师叔我最是了解,不管做出什么十恶不赦的恶事也不会畏惧,休要听那老东西胡言。你师叔不顾伤痛,在你我二人面前悄然逃走,定是遇上了无法掌控大事,怕连累我们,”眼珠一动又道:“我们快走,前去相助。”说完加快了步伐。
“呸,”刘矮子恨恨道:“果然是老奸巨猾,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鸟,”刚啐了口气,真气一泄身法慢了下来,一快一慢瞬间便拉开了距离,刘矮子再次运足功力急切前追。
…
庭前楼台,树木葱郁,徐徐清风,凉爽神明,落霞笼罩,宁静悠远。
路索独自坐在窗台前,望着翩跹舞动的柳枝静静发呆,耳中依稀传来几声蝉鸣,这个时节蝉虫寿命本应已尽才对,不知又如何听到这如歌如梦的蝉声,情不自禁的想到暮蝉,那个声如蝉鸣清脆悦耳,身姿如柳枝般曼妙婀娜的女子,十年前因一只糖葫芦相识,又念及对自己的种种好,心中暖滋滋的,双颊微红喜形于色。回想起自己对蝉儿冷淡训斥,暗骂自己愚蠢,捶胸顿足悔恨不已,半响后低声道:“不知今生是否有缘再见。”
“路少侠,下楼吃晚饭吧,”清脆如啼莺嘹亮,温柔如空谷幽兰的声音传来,路索缓缓转身,一股芬芳馥郁的香气迎面而来,不觉心神动漾,见霍兰馨小步走来,淡淡说道:“有劳霍小姐。”
霍兰馨嘴角一努,似娇似嗔,冷冷道:“还叫我霍小姐,不是告诉过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叫我兰儿姐姐吗?那样听得顺耳些,”不等路索反应,娇身跃来向路索手臂轻轻一抓,笑道:“我看你又在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是在想你师父吗?”
路索心中一惊,想道:“是呀,师父至今下落不明,生死不知,我在此处已逗留多日,是该起身去寻找师父了。”抽臂向后一缩,笑道:“我们下楼吃饭吧。”
霍兰馨面色立刻黯淡下来,不过一闪而逝,又嫣然笑道:“我们下楼,怕爹爹在楼下等的急了。”
路索轻轻点头,霍兰馨对自己两次出手相救,第一次虽是误会自己是天残门人,但不管什么原因确实有救命大恩,第二次本是他们想出的计策,后又因其被抓,可以不提,前几日出手在钱乐天等人手中救了他们一次,恩以报答,两不相欠。那霍天钧对自己多此施加毒手心中早就芥蒂,近几日又软磨硬泡,明问暗探追寻纱绢上的秘密,路索更是不厌其烦。
“路贤侄,快来快来,”霍天钧春光满面的小步迎了上来。
路索暗自摇头,心想这人真正是冷酷无情,自己女儿落入贼人之手,生死不明竟如事不关己一般,陪同二人轻身入座。
霍天钧执起酒壶缓缓斟酒,目不转睛的盯着路索,仿佛恶狗盯着肉骨头一般,喜笑颜开轻声道:“这里的菜品虽是一般,酒却是好酒,贤侄定要陪老夫多喝几杯。”
为等路索回话,霍兰馨娇道:“爹,你不是说要商量一下救小妹的事吗?怎么又喝上酒了?”朱唇上努,美靥羞红。
霍天钧横了一眼,说道:“以后休要再提那个辱没家风的冤家,最好死在外面…”
“砰”
语音未落,突闻一声巨响,众人齐目向门口看去。只见门扉大场,前后扇动,正面走进一黄衣女子,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乌黑的手臂不住的颤抖着。
“哪来的叫花子,赶紧滚出去,别搅了老爷的生意,”一个店小二跑来挡住,伸臂向外推搡。
“桂儿?”随着霍兰馨一声惊叫,斜身飞来,一脚将那店小二踢开,骂道:“不开眼的狗东西,”那店小二像是受惯了欺负并不知道反抗,畏缩退开。
霍兰馨一把将那黄衣女子抱住,泣声喊道:“你真是桂儿,真是我的妹妹,太好了,你没事真是太好了,”那黄衣女子像是再也忍受不住,也跟着失声痛哭起来。
霍天钧心想,“这丫头是如何跑出来的?那淫贼行凶向来是先奸后杀,不留活口的。若是桂儿真被其所害,日后邀集江湖同道,将钱乐天抓来处死也彰显我天钧城威严,不容侵犯,现在放回来是要休我老脸吗?辱没门楣也就罢了,可这姓路的本意是想帮我们救出桂儿才留下的,老夫也想通过这段时间询问出那纱绢上的秘密,若是此时让他走脱日后如何相寻,”想到此处不由恨恨的向霍桂馧瞪去,咬牙念道,“哼,孽障坏了老夫的大事了。”起身缓步走来,右手倏出锁住霍桂馧手臂向后一拉,喝问道:“孽障,你是否已被那淫贼玷污,失了清白身子?”
霍桂馧泪如雨下,下咬着干裂的嘴唇,猛然摇头,惊恐的目光窥视而来,叫人不禁怜惜,那霍天钧似乎不为所动,喊道:“还敢撒谎?”
霍兰馨急道:“爹爹你快些住手,弄痛小妹了,”将霍天钧拉开又道:“小妹刚刚脱困,疲困怠倦,先让她休息一晚在问吧。”
不等霍天钧再言,路索抢道:“霍城主,令千金能安然逃走真是万幸之至,在下看霍姑娘紧紧受了些惊吓,身体并无伤害,先让休息一晚也好,”路索说她身体未受伤害,一是说身上未有皮外伤,二是说那淫贼并未得手玷污其女。
霍天钧听这一语双关,沉吟不定,难道真的是小女安然逃出?抬头见路索正期望的看过来,暗道,小女之事不急,先稳住此人最为重要,点头说道:“看在路少侠的面上先饶过你,若是叫我知道你辱了我天钧城脸面,定不饶你。”霍兰馨听完如临大赦,欣喜的扶着霍桂馧往内堂走去。
霍天钧一转首,又露出一副笑容可掬的面容,拱手说道:“家门不幸叫路少侠看笑话了,走,我们继续喝酒。”
路索看了看霍家二女远去的身影,躬身打礼道:“霍城主在下还有要事在身,既然桂儿姑娘依然回来,就不再打搅了,”
霍天钧脸色顿变,急道:“路少侠何必如此匆忙离去,老朽还未好好答谢救命大恩呢。”
路索淡然道:“家师至今生死不明,在下心急如焚。只想早日救出师父,早晚侍奉身旁。”
霍天钧颔首道:“路少侠真乃至孝之人,我那两个女人若是能有你的一半我也知足了。司马相能有你这弟子真人羡煞旁人。不过,便是去救人也不急在这一刻,”抬手向窗外一指又道:“你看这天都要黑了,不如休息一晚明日在启程,再者霍某还有一件喜事要与贤侄商议,”
“喜事?”路索茫然道:“霍城主还请名言。”
霍天钧脸色一沉,假作愠怒之态,说道:“莫在霍城主霍城主的叫,贤侄若不嫌弃就喊在下一声伯父。”
路索急道:“不敢不敢。”
霍天钧冷冷道:“那贤侄是看不起我天君城,认为霍某高攀不起了。抑或还在记恨在下了。”
路索摆手道:“霍城主言重了,”见霍天钧紧皱眉头,甚是不喜,心中十分不安,起身躬身作礼道:“霍伯父小侄斗胆了。”
霍天钧听完开怀大笑,把酒盅一举,悠然道:“今日交的一忘年之交,真是大快人心,”一饮而尽,路索跟着喝完杯中酒,问道:“不知伯父说的喜事是?”
霍天钧低声道:“小女兰儿与贤侄情投意合,在下有意将小女许配与你,你可愿意?”
路索心中一热,不由面红耳烫,讷讷道:“在下自知配不上兰儿小姐,怎么委屈了小姐呢?兰儿小姐也必不会同意的。”
霍天钧将酒杯砰的一声拍在桌上,掷地有声,说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哪里由得她同不同意,路少侠文武出众,风华正茂,与小女可谓郎才女貌,哪里配不上?就这么定了,我现在就去于小女说明。”语音甫毕,未等路索反应便向厅房跑去了。
路索若是以前听到此言,想必定会欣喜若狂,可此时听到要把霍兰馨许配给自己,脑海中不知为何突然浮现出暮蝉的身影,翩跹曼妙,轻盈娉婷。霍然起身回到自己房间,辗转反侧那幽幽倩影挥之不去。不如去与兰儿小姐说清楚,也好早点动身去找寻师尊。
明月星稀,一个如幽灵般的身影在树荫花影间随风婆娑,诡异飘忽叫人无法看清,片刻便纵跃至霍兰馨住所窗外,先俯身张望四处打量,见无人经过心中方安,暗想这半夜三更若是被人见到,恐怕会对兰儿小姐名声不利,不如敲门唤出再作解释,正抬手之际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一阵交谈之声。
“兰儿你在帮爹爹一次好不好?”一个深沉急躁的声音传来,路索仔细辨认后,知道乃是霍天钧所言。
“爹爹,路少侠救了我们性命,怎能又去骗他?”路索此时微微皱起眉头,难道这父女俩又要对自己施加毒计。
“哼,看来你是真的对那小子有意,这般袒护他。”
“爹爹,你就放过路少侠吧,不管什么事我都答应你,除了这件事。”
“兰儿呀,你可知道那纱绢上的秘密对我们天君城有多重要?这是造福子孙万代的事,可不能妇人之仁,总之你假意与她成婚,掏出秘密后,你们之间的事我再也不管。”
路索听到此处心中大骇,这假仁假义的老东西果真在此算计我,妄我救他一命,真是可恶至极,正想闯进讨要说法,又听:
“爹爹你把他纱绢还给路少侠吧,我们不可如此无情义。”
路索无奈的点点头,一忍心中愤慨,着实感激霍兰馨对自己的心意。
“放屁,好不容易到手的东西哪有送出的道理,况且我怀疑这纱绢与那神笔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若是在得到神笔——,呵呵,总之你套出路索那小子的话,我便再也不与他为难。”
“爹爹,这些话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我知道若是被你知道了那纱绢奥秘,你就再也无顾忌的除掉路少侠,杀人灭口的事你干的还少吗?”
“放肆,有你这么与为父说话的吗?你倒也心明,没错,等那姓路的小子再也没有利用的价值我必将其除之,他知道的秘密太多了,兰儿你要知道,弱肉强食才是这个世界的硬道理,五毒不丈夫才能活的长久…”
路索听到此处再也不愿想听下去了,后身一仰纵身离去。若非看在霍兰馨的面上必夺门而入,让那老匹夫死于自己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