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过来以后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依旧是连绵的阴天。
唐儒睁开眼睛看了看四周，是医院。
想要起身却发现浑身没有力气。
“你醒了？我去叫医生。”许愿走进房间看见唐儒醒过来，连忙跑了出去。
“还有些发烧，但是没有大问题了，再留院观察一天，身体没有异样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谢谢医生。”
“家属过来了吗？”
医生检查完唐儒身体后又翻了翻手中的病简，看了一眼唐儒，然后问。
“没有，我是他朋友，有什么问题吗？”
医生看了一眼唐儒，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口，“你在长期服用安眠药吗？”
“偶尔。”唐儒摇摇头。
“怎么了医生？”许愿皱眉。
“没有什么，不过不要长期服用，如果身体出现不舒服记得告诉我。”
唐儒有些敷衍地点点头，嘱咐完后医生便出去了。
许愿有些疑问，但却也没有多想，连忙走到唐儒身边。
“之前对不起，虽然我真的很想把你推下去。”
“没事……你的洁癖严重到了这种地步啊。”唐儒虚弱地笑笑。
“嗯，我讨厌有一点脏的衣服，哪怕是一点点。”许愿说，“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琳儿呢？”
嘶哑的声音。
“她没事，昨天晚上就醒了，在楼上病房观察呢。今天应该就可以出院了。”
“嗯。”
唐儒点点头，然后将视线投向了窗外。
“我去给你买吃的，睡了那么久一定饿了。你想吃什么？”
“不饿。”
“不行，身体会受不了，我去帮你买，你等会儿，身体不舒服叫护士，我马上回来。”
唐儒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窗外不说话。
许愿出去了。
“姐，唐儒醒了。”
许愿将他地区的饭摆好后，又将另外两份拎到楼上许琳儿病房。
“是吗？没事吧？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没事了，就是还有点发烧，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太好了，吓死我了。”许琳儿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我下去看看他，你在这儿看着琳儿，别乱动啊。”赵子宸瞥了一眼她。
这个多动症儿童……
“嗯。”
“唐儒。”赵子宸推开门叫了声。
唐儒回过头看见走过来的赵子宸，眼里的失落一闪即逝。
“好点没？还难受吗？”
“没事了。”
“怎么不吃饭？不合胃口吗？”赵子宸见旁边桌子上的饭菜一口没动，便说道。
唐儒摇摇头，似乎不想说话。
“我去帮你重买吧？你想吃什么？”
“不用。”
“给你买粥……”
“我说了不用！”
突然加重的口气让正起身的赵子宸愣在了原地。
他抬起头看了看唐儒，似乎有些怀疑他口气里的不耐烦与厌恶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唐儒……”
“没事，我想睡会儿。”
“好……”
唐儒听见赵子宸应了之后，便躺倒被子里侧过身背对着他。
见状，赵子宸退出了房间。
“这么快？”见赵子宸回来了，正在吃饭的许琳儿抬起头看向他。
“他没事吧？”
“没事，就是不吃东西。”
“我去看看他……”许琳儿说着下床穿好鞋，连忙去了他的病房。
许琳儿推门进来，看见唐儒正背对着门躺在床上。
“阿儒，你还好吗？”
闻言，唐儒愣了愣，翻过身坐起来。
“嗯。”
从鼻腔里发出的声音。
“吃点粥吧！”许琳儿端起碗粥，正想递给他。
“我不饿。”唐儒拒绝，又躺回床上，背对着门，用被单盖住自己。
许琳儿不知道怎么接下去，将已经凉了的粥放到了一边的桌子上，“阿儒……”
“阿儒，谢谢你，这么奋不顾身在海底救我。”
冗长的沉默，房间里陷入寂静。
背对着许琳儿的唐儒缓缓地闭上眼睛，开了口：“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许琳儿有些错愕。
她感觉，哪里不一样了。
……
下午的时候M市下起了雨，夜里八点多钟，夜已经完全降临。
许琳儿已经办完出院手续被许诺送回家了。
“唐儒吃饭了。”买饭回来的彭望将饭菜打开放到他面前，“我换了一家餐厅给你买的，你看看合不合胃口？”
“谢谢。”
唐儒接过勺子，左手还在输着液，不是很方便。
“医生说已经快退烧了，退烧后就可以回家了，再休息两天就没事了。”
“嗯。”
“怎么了？不好吃吗？”
见唐儒只吃了一口就放下了勺子，彭望问。
唐儒摇摇头，将饭菜推到一边，“还不饿。”
“你都两天没吃东西了……”
“你先回去吧！我没事的。”
“没事，我留下来照顾你。”
“我说不用了。”
彭望隐约觉得今天的唐儒有些和平时不太一样可却又形容不出来，“好，那我先回去了，明天过来接你。”
唐儒点点头，走到门口的彭望有些担心地又回头看了一眼，将门带上离开了。
“啪嗒——”
门被推开的声音，坐在床上的唐儒还未抬起头，房间里的灯便被打开，刺眼的光晃得唐儒眼睛难受，抬起手遮住，看向了门口。
“那么吃惊吗？”苏煜将手中的袋子放到桌子上，“哪里还难受吗？”
“没有。”
“医生怎么说？”
“退烧了就没事了。”
“果然跟她说的一样。”苏煜没来由的一句，唐儒抬起头，有些不明所以。
“她说每一次你生病的时候你家里的厨师都会崩溃。”
“……”
“大少爷就是不一样啊！”
苏煜边说边将自己带过来的保温盒打开，一阵淡淡的清香扑面而来。
唐儒低头看了一眼保温盒，然后抬起头有些讶异地看着他。
苏煜将勺子塞进他手里，“吃吧！”
是糯米熬的香蕉白粥，香糯的白粥里只有切成丁的香蕉，将粥熬好后再将香蕉丁放进去文火煲半个小时，香蕉的香气便会全部和白粥融在一起。
“你怎么知……”
“唐儒最喜欢的菜是水煮肉片，最喜欢喝脱脂纯牛奶，薯片只吃原味的，咖啡只喝摩卡，不吃肥肉和油菜，生病的时候只吃白粥，要糯米和香蕉一起熬的粥……”
看着唐儒瞬间红了眼眶，苏煜又像是有些不忍，“吃吧。”
唐儒顺从地舀了一口，递进嘴里。
“怎么样？”
“嗯。”唐儒点点头。
两天没有吃饭了，好像确实是饿了。
唐儒一口一口地吃着，两个人没有怎么说话。
站在一边的苏煜不得不承认，即使虚弱脸色难看得可怕，可是他举手投足间还是流露出天性般的优雅与高贵。
啧啧，吃饭跟打架的时候，完全是不一样的嘛！
打架那狠得……
这家伙跆拳道黑带也不是白练的。
见唐儒放下勺子，苏煜准备再帮他盛一碗却被拒绝。
苏煜放下保温盒，房间依旧安静。
过了一会儿才开口，“为什么？”
“什么？”
“你为什么要救她？”
唐儒抬眸看着苏煜，没有说话。
“圣川上下都传遍了。”苏煜说。
“……”
“告诉我为什么？”
唐儒依旧沉默。
苏煜有些不耐烦，“不要跟我说什么乞丐什么的废话！”
唐儒淡淡地开口，“不知道。”
“那现在算什么？”
“我不知道。”
“你要一直这种态度对待我吗？！”苏煜说，“我以为你会回答因为许琳儿是你的女朋友，所以你这样。”
“……”
“说啊，这一次到底是为什么？”唐儒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一下子激怒了苏煜，他咆哮道。
“如果是你，你也会这样。”唐儒依旧云淡风轻的表情。
“会！对！没错！也许我会这样。”苏煜挥手将桌子上的保温盒摔倒了地上，里面剩余的粥溅了一地，“可是轮不着你！唐儒！谁都可以，唯独你不可以！你不可以！”
“我累了。”
脸上的疲惫显而易见，可苏煜看见这样的唐儒却更加愤怒，“这一次！必须给我个理由！到底为什么！”
“出去！”
唐儒不想跟他多说，他从来不会跟别人解释什么。
“你在心虚！唐儒！你在心虚是吗！”
虽然怀疑过，可是将猜疑亲口说出来的时候，愤怒比想象中的还要强烈。
苏煜的手都在颤抖。
“你和许琳儿是真的在一起了！还记得你当初说的那些话吗？！记得你对……”
“滚！”
“嘭——”
唐儒一挥手将旁边的点滴瓶连同架子一起带倒，瓶子一下子炸裂在了地上，扎在手背上的针头被带开，血瞬间溢了出来。
他瞪大的眼睛像是充血一般的红。
“给我滚出去！”
“如果你真的喜欢上她，我会亲手杀了你。”
谁也不肯认输警告一般地说完，苏煜离开房间。门口的江栩言在门推开前侧身躲到旁边，直到走远，从门缝里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唐儒，轻笑了笑，转身离开。
“咚……”
发出沉闷的声响。
房间里只剩下唐儒一个人。
轻轻打开门，安玖熙发现，唐儒并没有发觉。
她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
过了很久，他下床走到窗户边，从五楼望向窗外，整个天空一片漆黑，乌云把星星遮挡得密不透风。
雨滴落在窗上，一滴滴的，像是眼泪般。
唐儒伸手抚摸着玻璃窗，像是想把它擦干净一样的用力，可雨落在玻璃窗外侧，任凭他如何努力也依旧在那里。
薇薇，你在难过吗？
你，也在讨厌我吗？
安玖熙垂了垂眸，还是把门轻轻关上，轻轻离开。
唐儒，希望你，真的知道。
接二连三的大颗泪珠滴到了手背上，像是雨滴落在水泥地上，溅了起来。
转过身靠着墙却像是失去全部力气一样瘫倒在地上，唐儒捂住嘴巴低声呜咽，慢慢环住双腿将整个人都埋在了膝盖里，控制不住地开始浑身发抖。
整个夜，就那样的安静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