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的东西总像隔着一层蒙蒙的白纱,随着她的亲眼所见慢慢被揭开。
本来已经知道屋子里空无一物杂乱无章,满满都是砸烂的座椅板凳,酒瓶碎渣和破烂的纸窗门板,但真的发生在眼前还是有些难以接受。而事实上,这已经是之前的锦娘收拾过后得了。已经比以往尘土满屋,蜘蛛网肆虐强得多。一个酒鬼喝的烂醉,哪里来的酒品,打完孩子老婆还会乱砸东西。这屋子里变卖的家具还不如他砸的多。
看起来这里除了刘叔酗酒前木匠手艺不错屋子还算结实,能够挡风遮雨外。其余的都是百废待兴。而且是真正的废墟。
恐怕是听到了脚步声,本来安静的屋子传来了婴儿的哭声,只是这声音跟她以往听自家侄女的哭声大不相同,很微弱断断续续没有底气。
这一个多月大的孩子,一口奶都没有喝过,今天又饿了整整大半天,有力气那才怪了呢。本来婴儿就要一整天喝上好几次奶的,那个锦娘也明白,但到了自己都要饿死的情况下,谁还能管那么多。
不再犹豫,她把柴火随意放在了堂屋的地上,掀开门帘就进了里屋。
里屋毕竟是睡觉的地方,杂物相对少的多,还摆放着一张不大的木床。而那穿着一件灰蒙蒙的深褐色破旧衣裳的老三就趴在了床沿上睡了,婴儿的哭声也没能惊动他。
锦娘走进床边再看看那床上躺着的婴儿,分明一个多月快两个月了,却和刚出生的孩子一般大,头发枯黄稀疏,脸上连一点多余的肉都没有还发黄,隐约可以看到他头骨的形状,半眯着的眼睛旁边还布满奶黄色干涸的分泌物。可能是感知到有人来了,瘦弱微小的两只小手艰难朝前伸了伸,这意思她明白,是要抱抱。
忍不住心里一酸,这孩子激起了锦娘作为一个正常女性的母爱。她没做过妈妈,只有学着记忆里的模样试着抱起婴儿,一只手在他背后轻轻的拍着,这孩子果真不哭,好像仅仅只是抱抱他就心满意足了,简直乖的不像话。
不过紧接着她就闻到了孩子身上的一股臭臭的味道,这种味道应该拉粑粑了。锦娘又将孩子平放在床上,解开他身上包着的用大人衣裳剪裁下的破布,果真拉在尿布上,可能没得吃,这孩子排的也少。她本想用温水给他洗洗屁股,再换个尿布,可是条件不允许。于是她用脏尿布帮他擦了擦屁屁,拿来换洗的尿布给他重新包上。
这些动静终于将熟睡的老三弄醒,只见他迷迷糊糊的在揉着眼睛,嘴里就在叫唤。
“我饿。”
“你再看会弟弟,我这就去弄饭。”
别说孩子,她自己也饿得很。头上还受了伤,好在现在感觉到没那么痛了,可能是已经结痂了吧。
出了里屋抱上柴火就直接进了屋后单独的柴房里,这柴房里面本来还有个灶台,不过上面的铁锅被那酒鬼砸碎了。现在原先的锦娘就自己用堂屋里满地的桌腿给搭建了个小吊锅用着。
拥有别人的记忆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就好像很多东西就像自己曾经亲身做过一样。她轻车熟路的在锅里添了水,抓了把糙米。用火石取了火,架上柴火就炖了起来。
自己用一个拿个木盆在储水的大缸里取了水,用平日洗脸的布清理起额头上的血迹来。这时她才发现在前额发根里有一道半指长的细口子。虽然流了不少血,但创伤小已经结了痂。日后也不见得会留疤。只是这么小的的伤怎么会要了一条命?左右也想不通,也唯有猜测可能摔的不凑巧了。有时候人很坚强,可是有时候命又如纸糊,脆弱的很。
锅里的水才刚刚滚开,又添了几根柴火。生米下锅肯定要多煮一会。想着时间还早不如把换下的尿布洗了。左右就这么三条破布,不及时洗也怕跟不上用。
于是返回里屋,见两个孩子都睡了。她也放慢手脚拿了尿布就出去了。
她刚刚记事的时候爸妈里就离婚了,虽然跟着爸爸过也没过什么苦日子,她爸爸本来就是个家庭妇男,后来她才知道也因为这样,女强人的妈妈才踢开了爸爸。
第一次洗带屎尿的尿布,锦娘心里还有些辛酸的,想想自己就这么死了,她爸不知道会难过成什么样子。自己现在又处在这样个情况,吃了上顿没了下顿的日子何时才能出个头啊。洗着洗着她就哭了。眼泪像不要钱的往外掉,最后变成放声痛哭。
好在哭了一会,心里一直的压抑的感觉倒是好多了。将尿布拧干晾上,锅里也传来米香,她过去又取了几根菜叶用锅铲搅拌搅拌。等锅再沸了她又自作主张撒点盐巴。这稀米蔬菜粥也算熬好了。
“三毛醒醒,吃饭了。”
她一边叫醒老三,一边抱起老五。这家老大叫大毛,老二叫二毛,老三自然叫三毛,估摸着要不要给怀里的老五取名五毛。五毛就五毛吧,总比她们乡下那些二狗子,三剩子强的多。
“这里黑,我怕。”
老三起身了,却紧紧攥住了锦娘的衣角。
经他这么一提醒,锦娘才反应过来,她由于不清楚到底在山上睡了多久,也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但总归也是夜深人静半夜三更了。明明没点灯,她眼里却像有十五的月光照在地上那般明亮。在外面还能解释是月光,可是这屋内。她下意识的抬起头看看屋顶,也没有以前在乡下特地留的玻璃明瓦。难不成这一穿越还给了她一个特异功能?她死后是灵魂穿越的,灵魂算不算就是鬼呢?鬼在夜里自然能够看见东西。难不成自己不是穿越只是暂时附身?锦娘越想心里越害怕。她也不吱声了,任凭老三拉着她的衣角去柴房。
加了盐的的粥味道和家里的烫饭差不多,就是稀了点。她抱着孩子让老三帮她先盛了一碗,用根专门给宝宝用的小木勺撇点米汤,先吹一吹小心翼翼的喂他。这米汤对这么小的孩子根本连红糖水都不如。但宝宝还是吃的很欢,没喂一勺他就嗒嗒嘴眯着眼笑,小手还配合的挥一挥。
实在太可爱了。越是可爱她心里越是愧疚,到底该怎么给孩子们弄点好的吃呢。
可能第一次吃带咸味的蔬菜粥。老三不怕烫的一会就喝了两碗。本来瘪瘪的肚子撑的圆滚滚。只大多都是水饱罢了。
这个时代的孩子,没有从小食用带垃圾的激素食品,身体智力上都比不上她之前接触到的孩子,虽然已经七岁了,却还是说话几个词几个词的蹦出来。她还记得她见到这孩子,他的娘亲才去了一个月。他就已经不会哭着要娘了。
给宝宝喂了小半碗米汤,哄着两个孩子上床睡觉。她返回去将剩下一碗不到的粥稀里糊涂喝了。也不洗碗了。回到那张拥挤不堪的床上,身心疲惫,蜷缩着身子在这张破旧的床上度过了她到这里的第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