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帅看着手里的戒指骄傲地说:
“我和你赌这个,告诉你,这个可是我的命根。”
朱玉把双手放到嘴边,做出十分震撼惊讶的动作。
“就是一枚戒指而已,不用那么夸张。”
“不是,我只是很奇怪……你的命根长那模样……”
“……算了,你这种龌龊的人我领不回正道儿上,说好了,要是你答对我出的题,我把这枚戒指送给你,要是没答对,嘿嘿,大喊一声‘我朱玉是白痴’,怎么样?”
“好,你问吧。”
“如果你女朋友问你,她和你妈同时掉进水里你先救谁,你该怎么回答?”
“哈哈,简单,我妈会游泳。”
“很好,现在听清楚了,刚才的那个问题,网上有了变态升级版,——如果你女朋友和你妈受到诅咒,她们的灵魂被交换了,而且你必须和她们任意一位XXOO十次才可以解除这个诅咒,你该怎么办?”
朱玉听完一下愣了,这是一个很厉害的两难问题,甄帅则在一旁肆无忌惮地狂笑,我和唐朝在心里默默地为朱玉默哀,真不知道他会玷污寄托女朋友灵魂的母亲还是糟蹋拥有母亲灵魂的女朋友。
过了近十分钟的苦苦思索,朱玉忽然兴奋地叫道:
“我知道了!”
我们三个都无比惊讶地盯着他……朱哥,难道伦理已经无法阻止你前进的步伐了!?
朱玉站了起来,用手指着甄帅,半眯着眼睛说:
“办法就是——用那个诅咒,把我和我爸的灵魂也换过来。然后什么都解决了……”
好吧,不得不佩服朱玉那极具跳跃性的思维和毫无边界的想象力。
高温是延迟开学的原因,而延迟开学也就意味着必须忍受高温的折磨,这是一种世上最惨烈,简直要人老命的辩证关系,没有到过重庆的人一定无法体会气温连续上40度的痛苦,这么说吧,烈日的暴晒简直可以把水管里的凉水烧成开水,智慧的山城人民在打开冷水阀后往往会发现,咦,出来的怎么是开水?不要紧,来,咱们打开热水阀冲个凉,如果要问这个世上谁最感谢发明空调的那位恩人,我想山城人民一定当仁不让。
重庆有风险,投胎须谨慎,我这么一个讨厌呆在空调室里的人偏偏就出生在了一个最不能离开空调的地方,而我偏偏还是一个处处和老天对着干的人,傍晚的时候我换上短袖,提起萨克斯出了门。
街道上连车都没有几辆,更别说还会有行人,天边的太阳折腾了整整一天,临近傍晚还用一种极端的方式展现着对山城的不舍,活像抗日时期吃饭不给钱,临走还要捞一把的小鬼子,马路上的热浪完全没有散去的意思,如果在这种天气下还有人硬着头皮开车出来,我相信气温绝对会让他爱车的油箱温度爆表。
行道树上此起彼伏地响起夏蝉声嘶力竭的呻吟声,我的体力也源源不断地从身体里面被抽出来,然后变成晶莹的汗珠在皮肤上肆意流淌。
终于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废弃露天工厂,不远处就是我的小学,那是一所艺校,所有的学生都有自己的艺术专业,比如乐器,舞蹈,绘画,等等。
现在这个地方是我最开始练习萨克斯的时候找到的,十数年前这里是一片繁忙的厂房,但是时过境迁,所有的工厂都迁去了郊区,只能从一些破旧残缺的房屋旧址中看到当年忙碌景象的冰山一角,人迹罕至让我在这里有了练习萨克斯的自由,不至于像在家里,刚吹几个音就被邻居骂个狗血淋头。
我靠在一块石基上,练习起熟悉的乐曲,一阵炎热的微风裹挟着夏天特有的气息从露天工厂里荡过,音符像幽灵一样随着微风在草地与树林之间回荡,勉强给这个了无人烟的地方增添了一丝生气。
一阵窸窣的脚步声惊得我猛地回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后出现了一个戴着遮阳帽,穿着白色体恤和牛仔裤,脚踏白色高跟凉鞋的漂亮女生,我诧异地问到:
“你……是谁!?”
我话音刚落,猛然发现她竟然就是那个我在游泳池见到的女孩!她的脸上也浮现出同样惊讶的神情,可随即又闭上眼睛摘下遮阳帽,用双手理了理披在肩上的黑色秀发,左手揣进牛仔裤的口袋转身向露天工厂的门口走去,走了几步后她回过头来对还在发愣的我说:
“喂,小孩子早点回家,小心在这种偏僻的地方遇上不干净的东西。”
说完,那个女孩绕过围墙离开了,小孩子?喵了个咪的,明明自己的年纪和我差不多,还好意思对我说教?不过话说回来,在短短几天之内遇见她两次还真是奇怪。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绯红的颜色让人几乎分不清现在到底是清晨还是傍晚,我任由额前的刘海随风飞舞,又拿起萨克斯对着夕阳继续吹起刚刚的曲子。
“……With these hungry eyes
One look at you and I can't disguise
I've got hungry eyes
I feel the magic between you and I……”
九月五号终于来了,今天是周五,去学校能做的也不过报名注册,再等新班主任啰嗦几句,没什么要紧的急事,只不过早上忽然又六点半就起床多少有些不适应,起床,洗脸,吃早点,刷牙,出门,挤公交,一路上我的大脑还处于睡眠状态。
“社长早!”
一个初三的文学社社员很有精神地向我打招呼,哎,年轻人真有活力。
“早~”
问候完毕我还不忘打一个大哈欠,解释一下,我这个人成绩特烂,但是语文却出奇地好,说实话,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作业不做,摘抄不抄,但是每次大考都是语文救驾,而我的舅舅,也就是校长,为了充分发挥我的特长,活生生把我任命为文学社社长,还好全校学生参加社团活动的热情不是太高涨,所以学校成立某些社团只是聊胜于无,比如文学社。
我根据分班指示找到了高中剩余两年的归宿理科二班,朱玉,甄帅和唐朝早就已经坐在了教室里面,等到人来得差不多了,朱哥环顾四周,在仔仔细细观察了即将共同度过剩下两年高中生活的同学,尤其是女生后抱头呻吟,唐朝斜睨着眼睛问他怎么了,朱玉半天才吐了一句:
“我们班上的这些‘美女’……是什么个情况?”
甄帅探过头来说:
“你们知道如何判断一个班是文科还是理科,是重点还是非重点吗?”
我们三个齐刷刷地摇头,甄天王用手梳了梳头发,很有型地昂起头,清了清喉咙讲解到:
“首先看一个班的男女比例,如果男女平衡,那就是理科,如果女生比例严重失衡,那就是文科,再看女生中美女的数量,几乎没有那是重点,遍地开花那是非重点,怎么样?”
我们三个再次回头看了看班上的那群雌性生物,然后盯着甄帅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不一会儿,一位女老师雄赳赳气昂昂地跨进了教室,她就是我们的高中理科班主任,姚老师,鉴于她后来雷厉风行的性格,我们更愿意叫她“姚老大”,就在全班同学一个个上台进行自我介绍的时候,姚老大走到我的座位旁边轻声问我说:
“你就是张扬?”
“是的。”
我保持着脸上的微笑,尽管明知道不自然的微笑比哭还难看,但还是尽量给老师留下一个好印象,姚老大似乎并不在意我的表情,接着问到:
“你就是陈校长的侄儿吧”
“呃……是的。”
“他找你有事,让你去这层楼的教师办公室”
喵了个咪,舅舅“下凡”多半没好事,我提着胆子慢慢向办公室走,远远从后门看见舅舅站在里边笑着和谁说着什么,至于那个谁,确实看不见,可当我踏进办公室还没来得及说完“校长好”的例行招呼语就差点摔在门槛上,因为我眼睛的余光瞟见了一张熟悉而精致的脸。
“啊,张扬你来了,来,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一个朋友的女儿,徐夏瑶,她转来我们学校念书,夏瑶啊,这位是我们中学文学社的社长,张扬,不了解的地方尽管找他。”
舅舅很热情地向我介绍起那个五天之内连续见了两次面的女生,我表情纠结地向那位美女伸出右手,说了一句:
“徐夏瑶,你好。”
徐夏瑶脸上倒是看不出一丝破绽,就好像真的忘了我这个人一样,哎,美女见过的人多很正常,记得我才怪呢,她从容地伸出右手和我握了握。一边微笑着说:
“请多关照。”
“张扬,你在学校呆过四年,算是主人了,快带夏瑶去学校转转吧。”
我对美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随即带着她下楼,我们班在整栋秋实楼的四楼,下来的路上我一直在考虑是否要转过身去问问那个美女还记不记得我,谁知刚到楼底,忽然有一只手掐在我的后颈上,同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
“要是敢给别人说你看见我哭过这件事,当心本大小姐咔嚓了你……”
搞个半天原来这个美女不健忘啊,可也太暴力了点儿吧,而且怎么看怎么觉得现在的徐夏瑶和前几天我遇见的她简直判若两人,尤其在性格上。
我一脸无语地转过身,对着那张精致的脸说:
“疯丫头,这句话应该我先说才对啊……”
美女有些抓狂地吼到:
“你敢叫我疯丫头!?臭小子!信不信我宰了你!?”
我摊开手毫不在意地向眼前这位快发飙的美女回应道:
“嗯哼~随你便,无所谓~”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我说话!我跟你拼了!”
我一边抵抗着徐夏瑶的抓挠,一边依旧用无所谓的语气说:
“省省吧,我可不是把你当大小姐的下等人,只会是叫你疯丫头的臭小子,劝你做好长足的心理准备。”
听到我的这番话,徐夏瑶停止了对我的侵犯,眼神微微闪烁地盯着我,眨眼之间她又变回不屑的神情把双手交叉在胸前,很大方地说:
“算了,本大小姐我懒得和你计较。”
我假装不屑地哼了一声,转过身一屁股坐到了楼梯的台阶上,过了一会儿徐夏瑶见我不理她,又背着双手一步一步从我身后蹦到面前,弯下腰歪着头说:
“好了好了,张社长,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校长不是让你带我去参观学校吗,你就这么把我撇在一边不管了?”
说完她闭上右眼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地看着我,我右手肘杵着膝盖,手掌撑着脑袋看着她,不慌不忙地说:
“可以,不过在这之前你得先告诉我那天在游泳池你为什么哭?”
她的眼神忽然暗了下去,很久都没说话,她好像不想提起这些事,我只得站起来自己打圆场说:
“算了,算了,不说这个,还是参观学校吧。”
“嗯。”
“这边走,我们先去许愿树。”
“许愿树?学校还有这种迷信?”
我白了她一眼回到:
“对啊,十块钱许一次愿,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许愿还交钱?……学校穷疯了吧!?”
徐夏瑶停下脚步,瞪着大眼睛吃惊地盯着我,我无奈地叹了口气,举起手很想在她的脑袋上敲了一下。
“难怪人们都说漂亮的女孩不聪明,看来还真是这样,用脚趾头也能猜出来是骗你的。”
徐夏瑶歪着头笑了笑看着我说:
“不错嘛年轻人,拍马屁的技术炉火纯青啊。”
“我只是陈述事实,比如你的确是个美女,可你的相貌也的确掩盖不住脑子不好使的真相。”
“张!扬!你皮痒了是吧?”
“额……那边就是许愿树。”
我见势不对赶紧转移话题,领着她抬脚两三步来到许愿树下,学校里的这棵许愿树是一株茂盛的银杏,它的枝条上面挂满了寄托愿望的荧光圈。
“啊,这就是你说的许愿树啊……”
徐夏瑶绕着许愿树转了一圈,然后问我:
“喂,张扬,你在这里许过愿吗?”
我盯着枝丫有气无力地回答了一句:
“没有。”
徐夏瑶轻轻笑了几声说:
“那你知道对着它许愿灵验吗?”
“这个……看你许什么愿了。”
“比如祝愿你我羁绊变得更深之类的……”
疯丫头偏着头紧紧注视着我的反应,眼睛笑得像一弯月牙,我知道她是在开玩笑,装作毫不犹豫地回答说:
“那当然会灵验。”
徐夏瑶立马煞有介事地双手在胸前合十,抬头望向天空说:
“我希望张扬永远臣服在本小姐的脚下!”
说完,徐夏瑶得意地瞥了我一眼,我满脸黑线极度无语地回望着身旁的疯丫头,这算是哪门子的羁绊?主仆?不过我倒是很配合地掸掸袖口,面朝徐夏瑶行了个打千礼回答到:
“嗻。”
徐夏瑶放声大笑起来,我挥挥手,领着她慢慢朝大操场走去,我们中学的足球在全市甚至是全国都很出名,每个年级都有特设的足球班,所以学校的足球场是标准的国家级塑胶操场。
徐夏瑶走到操场中心席地而坐,我干脆直接躺下,看着天空,今天天气很晴朗,躺在操场上都快忘了自己这是在学校上学了,休息了不久徐夏瑶又笑嘻嘻地催促我带着她去转悠,我这才从塑胶草地上坐起来,用手揉了揉眼睛,环顾四周,指着北边操场外的一片小树林说:
“呐,那片树林就是校友林了。”
“没想到你们这种小中学竟然还会专门为校友种一片树林,难道你们有什么知名校友吗?”
我差点一口老血从喉咙喷涌而出,看来亟需矫正徐夏瑶心目中对我们学校的某些看法,我把她领到操场跑道外围的台阶上坐下来,非常严肃地说:
“咳咳……我们学校开创至今已经有两百五十年历史了,听说这学期就要举办大型校庆,你知道二百五十年是个什么概念吗?”
徐夏瑶用茫然的眼神看着我,摇了摇头。
“听着,隔壁的重点大学在历经了风风雨雨之后今年已经是八十多岁的高龄了,可喜可贺。”
“……有你这么对比的吗?”
“怎么不行?看不起敝校的大小姐,邹容、张培爵、文伯鲁、杨庶堪等等著名革命先烈都是我校校友。”
我一边伸出右手食指在她眼前左右快速摆动,一边说:
“我们学校远没你想得那么低级,知道了吗?”
“我从来没说过这所学校很低级啊,其实说实话,我倒觉得一所学校的校风比它的历史更重要。”
“啊?要说校风嘛……你看,培养出的都是我这样阳光自信的三好学生,校风会差吗?”
我挤出烂笑看着徐夏瑶,谁知道这个疯丫头完全不买我的帐,徐夏瑶一脸戏谑地斜视着我说:
“你那是没心没肺。”
就在这时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于是一把拉起徐夏瑶就向学校南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