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府书房,一黑衣男子单膝跪在地上。
百里游负手仰天,看着窗外渐渐发白的天色,一时间没有说话。
“暗云,你跟了我多少年了?”陡然间出声,却让那黑衣男子一愣。
“义父,我从五岁起就跟着义父,如今已经十七年了。”
“是吗?已经这么久了啊!”百里游喃喃自语,声音飘渺的有些令人听不清楚。
百里游转头望着他,“暗云,有件事我要托付给你,我死之后,你的两个妹妹你多多照顾吧!”
“义父……”他有些不敢相信,义父如今也才刚过四十,怎么会死呢!
“记着。是我死以后,我若不死,她们的日子就算再难也不允许你出面!”暗云宫是他为保护家人最后的倚仗,不到危急时刻绝不能动用。
他太明白了,一宫势力又怎么能和一个国家去对抗?国家是有军队的,就算是暗世界的第一大组织,去抵抗军队,也无非是拿着鸡蛋碰石头,他只要两个女儿能活下去,能活下去就好。
“是。”百里暗云咬了咬牙,还是答应了。
“暗云,暗云宫是你的,大小事务一律由做主,不必奉你的两个妹妹为主。”他的义子,这些年为了暗云宫付出了多少,他都看在眼里。
“不,义父,我的这条命是义父给的,这些年义父教授我武功,恩重如山,这暗云宫是两位小姐的,若是需要,我这条命都是她们的!”
“暗云,你……”他顿了顿,“好好,我百里游一生无子,没想到上天怜悯,给了我个好儿子啊!”此生,想必是无憾了。他大步而出,朝着梧桐苑的方向走去。
“不说这个了,换衣服吧,大姐给你上妆,一定让你成为一个最漂亮的新娘子!”百里锦故作轻松地笑着。
将那繁琐的嫁衣一件一件地穿好,大红的颜色映衬着百里梦那本就娇俏的脸庞,越发得让人移不开眼去。
百里梦本就不喜艳衣华服,平日里一身素色,就连样式也是极为简单的,饶是这样,也不掩她的美丽,今日稍加整饬,更显佳人绝代。
手扣了一抹胭脂,在唇间点缀,黛眉轻蹙,一双水眸中仿佛水含情含怨,明明是面无表情,却已胜过了千万张喜怒哀乐的脸。百里锦不由惊叹了一声,原来,她的妹妹竟是这般的好看。
百里锦取过凤冠,想要别在她的头上的时候,她却轻轻一躲,说道,“姐,还不急呢。”百里锦看了看天色,确实,天还未大亮呢。
百里梦站起身来,朝外面走去,今日府中张灯结彩,大红的彩绸装点着每一处,却没有燃起她心中一丝期待的感觉。
正要走出房门的时候,手腕却被百里锦一把扣住。“新娘子出嫁不可以出让鞋染上賍,不吉利。”
蜀国人出嫁这天,新娘最大,就连拜别爹娘时,都是爹娘走过来,新娘子的脚不可以沾地,穷人家会雇长的粗壮的喜娘来背,富人家则是直接用的红绸铺在地上。
“好,不出去。”其实她真的无所谓,只是不好拂了姐姐的意思。
二人静静地坐在床边,又说了不少体己话。直到百里游敲了房门,姐姐才把凤冠给她带上。
“女儿拜别爹爹。”大红纱色的盖头下,她隐约可以看见百里游微微泛红的眼眶。
“起来吧,嫁了人,就是大人了,不可顽劣和任性,要做一个好妻子,好母亲。”
“女儿谨记爹爹教诲。”她再杏雨和喜娘的掺扶下缓缓起身,走着一个女人出嫁前的一道道程序。
“出了这个门,你就不再是我百里游的女儿!”声音中有着军营中多年的洪亮,却也带着一丝为人父女的不舍。
百里梦的身子陡然地颤了一下,一滴泪,终究不能自控地滑落。她再冷情,可那是她的家,是她的家啊!
莫名地,她的心中浮起了一丝不详地预感。旁边的喜娘催促着,扶着她一路走去,上了轿。
一路上吹吹打打,好不热闹。行至半路,百里梦突然感到轿内一阵震颤,便停了下来。
“大胆,知道这是谁家的迎亲队伍么?快快让开!”轿旁的喜娘看到一位带着金色面具的白衣男子在道中央负手而立,刚好堵住了他们的去路,开口呵斥。
男子恍若未闻,依旧站在在道边,浑身散发着冷意。“我说你这人……哎呦!”喜娘看那人没有反应,想走上前来推搡,却在离那人三步远的时候,被那白袍男子冷冷一挥,那喜婆便摔了个四仰朝天。
一看那人动了手,霎时间这方举牌子的,抬轿子的,都跑过去帮忙,想要把那闹事的男子抓住。然那男子身后突然出现了四个黑衣人,那些人刚离了原地不过两三步,就被打翻在地。
接着百里梦就觉得轿子凌空而起,猎猎地风吹地侧边的帘窗作响,窗外的景物不断地变换,快的让百里梦的眼睛有些不舒服,还好,她盖着盖头,看地不是太真切。
不知多久之后,轿子终于着了地。但她依旧觉得很不舒服,轿外,有一双眼睛,在紧紧地盯着她,那紧迫的感觉,即使是隔着轿帘,依旧让她很不舒服。
“敢问公子是何人?”定了定心神,百里梦出声询问。
“来劫你的人。”声音冷淡而沙哑,听不出喜怒。
“小女子自问与公子从未有过交集,为何劫我?”他的声音带着几分玩味。这个女人,从被劫到现在不曾出过一丝声响,有意思。
“我劫的是翼王妃!”言下之意,不管你是谁,他劫的只是翼王妃而已。
“怎么不出声了?”见轿中人久久未曾说话,他问道。
“我的问题问完了。”
轿帘,在那男子一拂下被掀起,男子隔着红纱轻挑起百里梦的下巴,“呵呵,你倒是有趣。”
他本以为她还会再说些什么用来拖延时间,却没想到她在问完之后便一言不发了。
“你不怕?”他轻笑。
“怕,你便会放了我?”被迫抬头看着他的脸,却只隐约看到了一张金色的面具遮住了大半的容颜,只露出下巴和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