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府松苑内。
“姐,你当真要入宫,不后悔?”百里梦看着姐姐此时幸福满满的脸,皱了皱眉。她的姐姐,并不是一个热爱荣华富贵和虚荣至此的人。
“君无戏言,况圣旨已下!”她看着桌子上明黄色的丝绢,喝了一口茶。
“姐,你很开心?”
“是啊,你看出来了!”她温柔一笑。
“你还记不记得姐姐你五岁的时候,姐姐带你出去玩,到了湖边姐姐跌了水,险些溺水而亡,把你吓坏了,被人救上岸以后,你抱着姐姐大哭不止。”百里锦一时陷入了回忆,声音中也带着几分唏嘘。
“?!”百里锦有些吃惊地看着姐姐,“姐,你别说救你的那位公子是…”
“恩,十年了!”她有些痴痴的说道。虽然容颜有了很大的改变,但依旧在她见到她第一眼的时候,就已经认出他来。从他将她救上来时,只那一眼,或许,就是命中注定了吧,,她甚至有些感叹缘分的奇妙。
“可他已然不记得你!而且,百里家的女儿,他不会不防!”百里梦不是姐姐,她没有陷入爱情中,而是冷静地分析着并说出事实。
百里锦没有说话,但百里梦却从她的神情中看出了她最不想看到的东西。
终究还是女人啊!百里梦在心里感叹了一声。
“好了,别说我了,还有一个月就要做王妃的人了,你该开开心心地准备嫁衣才是。”凤冠霞帔,这也曾是她的梦想中的婚礼,只是……只是……唉。
这圣旨来的还真是快,回到府中屁股刚坐热板凳就到了。姐姐封了梅妃,季宛云就封了画妃。她则被赐婚给了翼王爷做正妃,季宛尘就封了侧妃。
两家的势力既做了均衡,又互相牵制。更甚者可以借大婚拖延父亲回边境的时间,多好的算计!
不高兴的不光是百里梦一个人,相府中的季宛尘更是一脸的咬牙切齿。
“哗啦。”一阵声响之后,桌子上的茶杯茶壶茶碗被推翻在地,发出尖锐的响声。
“侧妃,侧妃……怜儿,为什么?我哪一点不如那个百里梦?”论身份,她也是相府的女儿,论才华,她又哪一点输给那个百里梦!
“小姐,你别难过了,等小姐嫁过去了,王爷一定会发现你的好的。”怜儿说着,蹲下身收拾起来。
季相和她娘云玲从外面走进来,看见满屋狼藉,“这是做什么?”声音中带着几分严厉。
“爹。”季宛尘怯生生的叫着,完全没有了刚才的跋扈样子。对于爹爹,她一向是害怕和敬重的。
“怜儿,你先下去吧!”他没有马上答应,而是先把怜儿支开。
“是。”怜儿手还拿着几片碎瓷片,闻言应声而下。
“这成何体统?若是传了出去,你因不满圣上的赐婚侧妃而摔闹,轻则说你善妒,重则圣上震怒怪罪!”季相出声呵斥道。
“爹爹,女儿知错了。”季宛尘跪了下来。
“老爷,你莫怪尘儿了,她也是为了家族的荣耀着想……”云玲见季相生气呵斥女儿,忙迭为为女儿辩解着,同时不忘安慰季相。
那季相不听这话还好,一听这话马上大怒起来,“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为家族的荣耀着想?她若真有一丝一毫的是为家族的荣耀着想,这会早已成了贤王妃了,哪会去自己求着当一个侧妃?”
大殿之上,本来皇帝只把百里梦许给了上官一诺,却没想到季宛尘突然跪在地上,说自己情许翼王,此生非他不嫁。真真是气死他了,想他十年寒窗,在官场上混迹一生,这一闹,三四辈子的老脸竟是顾不成了!
“是,是我教出来的好女儿,不然怎么只能和我一样,为人侧室?”云玲说着,便红了眼眶,簌簌地落下泪来。
那季相一看自己云玲如此说,就是有滔天的怒火,此时也是熄了下来。“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也别哭了。”
唉,十年寒窗,他自是早已有妻室,一朝皇榜飞升,却奈何朝中无人,就在此时,他认识了云玲,云家是当时的名门望族,她却没有嫌弃他的出身。
那时科举制度才行不久,朝中旧贵族们依旧对新贵嗤之以鼻,很是看不起他们。人们的等级观念依旧很强,认为人天生就有高低贵贱之分,云玲却不顾一切阻碍,执意嫁给了他。更甚为了保全他的名声,委身侧室,才没有让他落了个为前途抛妻弃子的臭名。
“还有一月之期就要出嫁了,唉,你就好好陪陪咱们尘儿吧!”季相说完,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尘儿,起来。”云玲伸手扶起了她。
“娘!”季宛尘再也人不哭,伏在云玲的怀中呜呜地哭出声来。
“好了,不哭了,不哭了!”云玲抚着女儿颤抖的背,静静安抚。
“傻孩子,侧妃又如何?女人最要紧的不是不是名分,而是抓住男人的这颗心!”就像她云玲,便是现在为人侧室,但却主管着家里的一切,俨然是相府名副其实的女主人,丈夫对她又疼爱又愧疚,那正室又算得什么呢?
人人都说她识大体,有眼光。美名之下,又有谁会知道,若是当初自己没有执意嫁他,她的命运也许就是某个大户人家侍妾呢?
“娘,孩儿不甘心,孩儿哪一点比不上那个百里梦?我从小就喜欢诺哥哥啊!”
“你都要嫁给翼王爷了,还怕日后没有机会?”云玲一笑,抬手拭去了季宛尘脸上的泪花。
她的女儿,不知是太年轻,还是这些年来被她保护的太好了啊!
“娘……”季宛尘有些不解地看着云玲。
“是你的就必须是你的,真的想要,就算是不择手段,也一定要得到!”云玲的声音带着几分冷意。
她可不是那些名门望族里胸无大脑的娇小姐们,她也相信,她的女儿,骨子里天生就有她的城府和谋略。
季宛尘看着母亲的样子,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再睁眼时,眼中一片清明,已没有了悲伤之色。
一个肯用大脑去思考的人,至少不是糊涂的。
而一个肯用大脑去思考的女人,却是无比智慧的。
窗外,云无声的涌动,甚至遮住了那清冷的月亮。
夜,越发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