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听了秦浣的话,心思也跟着活泛起来,一连几日的缠着秦正则,说什么也要把秦浣许配给齐家。秦正则虽宠爱秦浣,但是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知道此事根本不可行,因此每次也都找借口给推脱了。
这一日晚间睡下之前,朱氏伺候秦正则换了衣服,又说起秦浣和齐家的事。秦正则见朱氏如此坚持,便有些不耐烦,说道:“不是说了好几遍了容后再议吗?怎么好端端的又提起这件事了?”
朱氏正在拆散头发,闻言撂下手中的珠花,媚眼一瞪,说道:“那成与不成的,老爷倒是给我的准话啊!”言语之间竟是说什么也要让秦正则给个明确答复。
秦正则生生被朱氏缠出一肚子火,没好气的说道:“你自己还不明白?!人家齐家不过是稍微打听一下,哪有巴巴的把自家女儿捧上去的道理?说出去我颜面何存?!再说浣儿一个庶出女儿,还想许配给齐家的嫡少爷?想你一样给人去做妾不成?!”
朱氏没想到秦正则会这么说,脸一白就摔了手中的梳子,哭闹起来。
秦正则本来觉得自己说的话重了,有意哄哄朱氏。可是一见朱氏撒泼哭闹的样子,半分怜惜之心也没有了,起身就要走。
朱氏一见秦正则要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哭道:“你走啊!走了以后就别进我这个门!”
正巧鸢儿端了洗脸水进来,迎面撞上秦正则,险些把洗脸水洒了秦正则一身。一见屋里闹得不成样子,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的站在门边。
朱氏正在气头上,抓起手边的菱花镜砸向鸢儿,嘴里骂道:“滚出去!”
鸢儿端着水躲闪不及,“当啷”一声,菱花镜砸进洗脸盆里,水花直接溅了秦正则一脸一身。鸢儿吓了一跳,赶紧放下水盆拿了手巾给秦正则擦脸,被朱氏劈手夺了过去。
朱氏恼羞成怒,使劲推搡了鸢儿一把,说道:“贱蹄子还不滚出去!在这杵着有人给你赏钱啊!”
秦正则本要伸手接过手巾,却接了个空,心里更是一股无名火。看着鸢儿在一边红了眼圈低下头,露出一段粉颈,十分的温柔沉默,越发显得身边骂骂咧咧的朱氏面目可憎起来。
秦正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邪火,伸手挡了朱氏的手,说道:“鸢儿,去把主屋的床收拾了。”
鸢儿闻言一呆,愣愣的看着秦正则,似是没听明白秦正则话里的意思。秦正则极少歇在主屋,几乎是每天都睡在朱氏屋里的,也难怪鸢儿一时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鸢儿年纪不过十七八岁,正是女儿家的好年纪,此时面上带了一抹天真懵懂之态,秦正则见了不由得心神为之一荡,脱口说道:“看我做什么?还不快去!”话虽严厉,却是带上了些许温和。朱氏听了,脸色剧变,一双眼睛看看秦正则又看看鸢儿,像是要看出点什么似的。
鸢儿吓了一跳,匆匆一福身就去了。秦正则撒开朱氏的手,淡淡的说道:“我回去歇息了。今日之事,休要再提!”说完转身就走,不顾朱氏在身后的苦苦挽留。
没走几步,听得身后一声巨响,估摸着是朱氏砸了铜镜。秦正则也不甚在意,脚下不停的回了主屋。
秦正则被朱氏气得不轻,索性将鸢儿留在了身边伺候,不放回朱氏的屋里去了。朱氏纵然气得无法,也不敢违逆了秦正则的意思,只能每日在房里骂鸢儿打丫环。如此一闹,传到秦正则耳中,秦正则看着身边伺候的鸢儿柔顺乖巧,反倒把对朱氏的心渐渐淡了下去。
第二日又是秦正则休沐,秦正则想起秦老夫人说的,命鸢儿将秦湄叫到书房里来,打算好好和秦湄谈一谈。
秦湄对秦正则早已失望透顶,不作他想,听了鸢儿的话,颇有些意外的神色,见左右无事,索性随鸢儿去了书房,看看秦正则究竟要对自己说什么。
秦正则在书房思虑了半天,上来先说到:“你祖母已经和我说了,齐家的事,咳咳,就这样吧。”
秦湄淡淡的说道:“是,湄儿知道了。”
秦正则如同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又说道:“此事依了你,这下你满意了吧?”
秦湄低头答道:“女儿不敢。”
秦正则见秦湄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继续说道:“此事暂且不谈。你看看你这幅样子,是和父亲说话时应有的态度吗?那天你说的话,我还没追究!”
秦湄见秦正则如此说,心中一阵冷笑,说道:“女儿给父亲赔罪了。女儿一时说话莽撞,还请父亲不要放在心上。”虽是说着赔罪的话,却没有什么感情在里面。
秦正则见秦湄道了歉,脸色方才好看一点,说道:“这还差不多。湄儿,你也该懂事了,父亲为了你也算是费劲了心思,放眼京中,没有比齐府更合适的人家了。谁知道,你就这么糟蹋父亲对你的好意。”
秦湄垂首不言,也不知将秦正则的话听进去了没有。
秦正则有些发怒,说道:“为父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对你祖母可是孝顺的紧,别说顶撞你祖母了,就连你祖母的心意都不曾违背过!”
秦湄抬眼看了看秦正则,微笑道:“那是自然,父亲自然是比女儿孝顺。祖母对父亲是何等疼爱,母慈子孝是自然的。”
“混账!”秦正则怒道:“你是在指责为父对你不够疼爱?!”
秦湄依旧是一脸的波澜不惊:“父亲如果这么说,女儿也不说什么了。父亲对母亲如何,对我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何况,母亲在天上看着呢!”
“你放肆!你这个不孝女!”秦正则被秦湄戳中心病,怒喝道。
凌霜华的死一直是秦正则的心病。
当年秦正则取了凌霜华,也曾借着岳家为自己的仕途铺路。成亲不久后岳家就去了外地任上,而新鲜感一过,秦正则对着端庄有余的妻子不免有些亲近不起来。宠爱朱氏之后,更是很少过问凌霜华。
后来凌霜华郁郁而终,将秦湄留下,秦正则也曾想过要好好抚养秦湄长大。只是随着秦湄年纪渐长,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越来越肖似凌霜华。秦正则也知道自己愧对凌霜华,一直不愿意别人再提及此事。可是日日对着秦湄,都好似对着凌霜华一般,让秦正则反复的想起自己不愿面对的一切。
于是,秦正则把对凌霜华的愧疚转变成了对秦湄的厌恶,一味的认为是秦湄的错,才会让他日日不得安生,却完全忘记了一切都是自己造的孽。
此时想起凌霜华,秦正则恼羞成怒,道:“难不成这些年来,你心里一直记恨着我对你母亲不够好吗?”
秦湄听了这话,更是厌恶秦正则的薄情寡义,站起身来淡淡的说道:“父亲累了,女儿告退了。”说完一福身,出了书房,也不顾秦正则会如何。
书房里,秦正则怒不可遏的看着秦湄走了出去,伸手猛地一拍书案。半晌似是脱力一般,颓然坐下。秦正则以手揉着眉心,满面颓唐。
秦正则心情不好,又不愿意去见朱氏,每日都自己歇在主屋,身边只要鸢儿伺候。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秦正则一连几日都梦见凌霜华,梦中凌霜华指责他的薄情寡义,质问他为何不好好对待秦湄。
一连几日夜间睡不好,秦正则面色不由得憔悴了许多。晚饭时分秦老夫人见秦正则食欲不振神色倦怠,问道:“正则这几日似乎是瘦了?”
秦正则连忙笑道:“没有的事,只是这几日睡得有些不好,许是节气的缘故。”
秦老夫人脸一板,说道:“胡说!从没听说过春夏时节的节气能让人不安睡的!一定是你身边的人伺候的不精心的缘故!”说完也不等秦正则解释,派人把朱氏叫过来训斥了一通。
秦正则已经好几天不歇在朱氏屋里了,朱氏又不敢说此时和自己无关,毕竟她才是贴身伺候秦正则的人。秦正则不好,自然就是她的不是。
秦老夫人也听说了朱氏这几日不甚安分,正想借机敲打敲打她,遂对秦正则说道:“万事身体要紧,你身边也不能没有得力的人伺候。明日我叫林氏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了的规规矩矩的女孩,你就收了做姨娘也好。”
秦湄见秦老夫人这么说,赶紧起身告退了,秦老夫人这才反应过来秦湄还在。也是这几日的变故,秦老夫人只把秦湄当做大人一样看了。
朱氏听了这话一惊,抬起头看着秦老夫人要说什么,秦老夫人一个严厉的眼神扫过,朱氏也不敢言语了。
秦正则这几日正不耐烦朱氏,见秦老夫人都这么说倒是意外之喜,当即也不推脱,竟是应了下来。秦老夫人见如此,便要安排林氏出去看人,秦正则这才说道:“要说出去看人,倒也不必。儿子想着外面买回来的人,既不知根知底,也不知道咱们家的规矩,反而不合心意,不如自家的好。”
秦老夫人见秦正则如此说,知道秦正则怕是看上了哪个丫环,不免心中想着秦正则这多年的毛病还是改不掉,问道:“既然你这么说,那就在咱们家的丫环中寻个知疼知热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