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宣室殿。
刘彻坐于正榻上,低着头看着江充呈上来的奏简,皱了皱眉。
江充见状,连忙问了句:“陛下,可有不妥之处?”
刘彻摇摇头,将奏简放置一边,抬起头来,道:“白渠仅修建一年,又遇天旱,如今水位下降,农田无水灌溉,江君可有法可施?”
江充也不由得凝重起来,“白渠自修建以来,受益农田可达四千五百余顷。由于泾河泥沙较多,水量充沛时能为关中平原的农田带来肥沃的沉积土壤,但一旦水位下降,这些淤积的土壤倒成了头等麻烦了……农业自古受自然灾害影响严重,为今之计,只得设祭坛求雨。”
刘彻点点头,对一旁侍候着的苏文道:“传朕口谕,命太史令着手准备祭祀工作。”
“敬喏!”苏文恭敬地应了一声,悄悄望了一眼江充,才退下往太史处去了。
见刘彻又低头望着一旁的奏简似有所思,江充犹豫了一下,终于又上前一步,道:“陛下,有句话,臣不知当言不当言。”
刘彻抬抬手,“但说无妨。”
“昨日殿前之事,臣也略有听闻,传闻那乔媛使用邪恶之术逼得慕容玥就范,此事刚起,陛下就受到关中旱灾之奏简,这恐怕……是上天在预示陛下,此女,于大汉不利。”
刘彻抬眸看着江充,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语气却充满了不悦之意,“江君,你从何处听得乔媛使用的是邪恶之术?”
见天子不悦,江君连忙惶恐地跪了下去,请罪道:“臣有罪,轻易听信了民间传言,说那慕容玥回府时精神恍惚,怕是受到了什么诅咒,所以才妄自作此猜测。”
“慕容玥意图谋害温宁,计谋失败,心中自然恐慌,因担心自身性命,惊吓不已,精神恍惚难道不正常么?”
见无法动摇刘彻对乔媛的看法,江充只得转移话题,赔笑道:“陛下说得是。说起这个温宁,臣倒有一趣事想说与陛下听。”
“哦?”刘彻略为抬眸,神色稍稍好转了一点,眼底闪过一丝好奇,“是何趣事?”
“前段时间我偶遇太史令,问起了最近的天象,太史令告诉我,最近太子红鸾星象微动,一算之下方知长安有女温宁,与太子命相恰好吻合,而此女命中富贵,生来就是旺夫相,可佑天朝。臣当时听了也只觉得是无稽之谈,未料不日陛下就下旨为太子广选正妃,臣又真的遇到了太史令口中所言的温宁,当时就觉得此事有趣了。便提了温宁的名,想着若是太子喜欢,也未尝不是一段佳话,只可惜……”
见温宁命相甚至惊动了太史令,刘彻顿时重视起来,对温宁另眼相看,想了想又不放心地问道:“那温宁,品性可好?”
“温宁生于长安世家,自然是有大家闺秀之风范的。据臣了解,温宁生性善良温婉,娴淑端庄,生得出尘绝绝,般般入画,而且……看昨日太子的反应,太子应该是见过温宁的。陛下何不私下问问太子的意思?”
刘彻笑笑,“据儿的心思如此明显,何必再问。”想了想,又道:“毕竟昨日闹得太大,想来温宁情绪也受到干扰,这事情,暂且放一放吧。眼下最要紧的,是解决关中的旱灾。”
江充恭敬道:“陛下考虑周全,小臣惭愧。”
刘彻摆摆手,道:“待太史令那边准备好了,你且来禀告一声。最近政事繁多,我倒是无暇顾及家事了,去看看弗陵也好——来人,摆驾钩弋殿!”
“恭送陛下!”江充连忙弯腰行礼,望着刘彻远去的身影,嘴角不由得勾起一丝笑意。
刘彻前脚刚走,苏文后脚便踏入了宣室,见只有江充在,不禁疑惑道:“陛下呢?”
“去了钩弋殿。”
听到这话,苏文眼里闪过一抹明亮的光芒,阴笑道:“看来,如今这后.宫的局势,已经很分明了。”
江充淡淡地瞥了苏文一眼,“你可是要投靠赵钩弋?”
苏文嘴角的笑意更甚,“难道,江使者不是这么打算的么?”
“哼!”江充冷笑一声,“我为外臣,你为内臣,这利益冲突,本不是一道。你需要着势利讨好受宠的妃,我可不用。”
苏文不在意地笑了笑,道:“不过是各有所谋罢了。只是我有一事不明,江使者为何如此竭力要让那温宁入宫为太子妃?难道,温宁是江使者的暗线?”
听到这话,江充一道凌厉的目光射向苏文,冷道:“苏黄门,你在宫中多年,应当明白,知道的越少则也好。有些事,不该问的就别问。”
苏文被江充那冷冽的目光吓了一跳,忙道:“苏文谨记在心。”
却说刘彻来到钩弋殿,恰好看到赵钩弋在逗弄小儿刘弗陵,不由得也父爱泛滥,上前笑眯眯地看着襁褓中的刘弗陵,道:“弗陵快点长大,将来替阿翁守江山。”
赵钩弋这才发现刘彻,连忙将孩子抱给保母,惶然行礼道:“不知陛下前来,钩弋有罪……”
刘彻大笑一声,扶起赵钩弋,怜惜道:“夫人何罪之有?夫人怀胎十四月方生下弗陵,倒是受苦了。”
赵钩弋溺爱地望了望安静地待在保母怀里的刘弗陵,眼底满是温柔,“只要孩儿能够平安长大,这点苦算得什么,只是……”
见赵钩弋神色犹豫,似有苦衷,刘彻忙问道:“夫人有何心思?”
赵钩弋叹息一声,答道:“昨日我见乔媛和温宁姊妹情深,令人动容,不由得想起了我少时的姊妹,只可惜后来失去了消息,如今我衣食无忧,倒不知我那些姊妹过得如何。”
“有夫人庇佑,她们一定会过得很好的。”
赵钩弋摇摇头,“我听闻乔媛是个孤女,自小在温府长大,倒也委屈她了,难得的是她还能如此乐观,又有女温宁如此,可见温府家规甚好。我初见乔媛便觉得和她似乎特别合缘,只可惜她非太子良人,不然日后在宫中就多一个可以谈心的人了。”
刘彻笑笑,“这有何难?夫人想见她,直接找她入宫来便是,若还不行,我让她住在宫中,天天陪着你。”
听得此话,赵钩弋眉间的愁丝顿时一扫而光,欣喜地望着刘彻,“陛下此话可当真?”
“君无戏言,何时假过?”
赵钩弋高兴不已,“谢陛下!”
若是乔媛待在宫中,她便可以寻机会问问乔媛和江充的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