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委组织部把林荣违规提拔干部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向陈度作了详细汇报,陈度情绪很激动,连声批评林荣组织观念淡薄,破坏了组织原则。他开始担心林荣事件传到姜如那里后,会引起一些不好的后果。因为林荣的任命书下达前,姜如曾对此提出了一些保留意见。
如今,姜如的担忧变成了事实,他会不会就此抓住陈度的这个小辫子呢?陈度真的吃不准。
上个星期天,姜如看到陈度和李琴手挽着手一起逛商场,他感到这一幕特别刺眼,一二十年过去了,李琴风韵犹存:微微翘起的臀部,蓬松松的胸脯,白皙的脸庞……还是勾起了他曾经的美好记忆。他在羡慕陈度娶了这样一个漂亮贤惠妻子的同时,更加嫉妒陈度的好运气。不知怎的,他的心逐渐狭隘起来,整天想找个机会,好好地治一治陈度。
今天,这样的机会终于来了,他吩咐县委办公室主任马春通知陈度、徐力到他的办公室开个碰头会,讨论林荣的问题。他先让陈度发表自己的看法,他想从陈度发言的漏洞中,找到攻击陈度的靶点。
“你提拔林荣的理由是什么?”姜如以居高临下的口吻问陈度。
“驴子坡村村风淳朴,这么多年来几乎没有发生过一起治安案件,村民之间生活得很和气,邻里之间关系融洽……还有一个更关键的一点,就是这个村的第四生产队的产量年年是全公社第一、全县第二……”
“这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这应该是大队两委集体领导的结果!”
“我承认这的确是集体领导的结果,但是他是这个集体中的主要领导呀!”
姜如尽管在县委书记的职位上,历练了多年,也见过省委以上的大领导,但是他的理论水平以及说话的艺术和陈度相比,要差一大截。他俩交锋的前半截,姜如输了。
接着开始了后半截。
“林荣提拔自己的亲女婿担任副队长,依我看,他是利用自己手中的职权在搞裙带关系!”姜如的嗓门明显提高了不少。
“祁汉能力也很强,完全能够胜任副队长一职!”
“有能是不是有德呢?按照你的逻辑,林荣是有能的,但是他有德吗?老百姓需要的是,既要有能也要有德的好干部!”
“也没听说林荣在品德上有大问题呀?”
陈度得理不饶人,寸步都不让,眼看着就要赢得后半截的胜利。在一旁的徐力耐不住了,他必须帮衬一下姜如,理由很简单,姜如毕竟是县委一把手吗,得罪不起。
“姜书记,你是不是想处理一下林荣,以儆效尤?”徐力问。
“是的,不然全县都要乱了套了!”
“那……怎么处理?”
“撤销林荣的公社副书记职务,叫他回驴子坡村继续当村里当大队书记,副书记缺位由程兴发兼任。”
这不是明摆着连扇陈度的两个耳光吗?你姜如的心也未免太黑了点!看来,你的品德也有问题。徐力认为,自己不能完全附和姜如,于是说:“林荣可以贬回大队当书记,但是副书记的空缺不能由程兴发兼任。”
姜如见徐力的口气是这么的坚定,也只好作了一点妥协,这样他和陈度的首次交锋的结果是一比一,打了个平手。
撤销林荣公社副书记的决定,很快就传达到了清水河公社。林荣几乎用哭腔向吴峰表达自己的不满。吴峰心里也认为县里对林荣的处理有些过,但是,这是县委的决定,他没有能力改变。
看到吴峰没有吱声,林荣很失望地走出了吴峰的办公室,回到自己的寝室,思考着是谁到县革委会告了他的状,难道是秀山?不太可能,他秀山几乎没进过县革会大院;是邱林?可能性也不大,他还不至于想把我赶下台;程兴发呢?他是副主任,我是副书记,平起平坐,也没有把我拉下去的理由。对了,这个李子倒有可能,前不久他利用住院之便,到县委去告我一状,完全有这个可能。就这样,李子在被程兴发冤枉一次之后,再次给林荣冤枉了。
第二天,林荣卷着铺盖回到了驴子坡村,神情沮丧,目光呆滞。林小英看到父亲这样,很心痛,就不停地安慰他。吴英也在他的身边用“吃亏是福”、“退一步是为了更好地进一步”等话语劝导他。祁汉呢,他对岳父说:“我今后一定好好干,把生产队的产量再提高一点,争取将来补上您的缺憾!”他的冰凉的心被他们这么一说,陡生暖意。
“哟,你到公社屁股还没坐热,就回来啦?”秀山的大嗓门把林荣羞得无地自容。其实,这时候的秀山对林荣倒没有什么恶感了,甚至连取笑的本意也没有了,在他看来,这绝对是老熟人之间的一次善意的玩笑!
林荣回到大队继续当书记,邱林的心定了,在他看来,祁汉对他的队长一职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了。几天下来,林荣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一次去村部的路上正好碰到了李子,他平静的心瞬间掀起了万丈狂澜,他恶狠狠地对李子说:“你到驴子坡村改造,我从来没有刁难过你,可你不识好歹,居然到县委揭发我,你记住,我以后有的给你小鞋穿!”
李子被他劈头盖脸的一些话弄得不知所措,一时不知用什么话来回答,待林荣已走出了他的视野,他还站在原地发愣……
这时,秀山走了过来,看李子的脸色不对劲,顺便问了句:“是不是邱林又在为难你了?”
“不是!”
“那……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
“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我觉得难以启口!”
“你真的是做了亏心事?程兴发、林荣官运不顺,他们都认为是你背后捣的鬼!”
“我就不明白,他们凭什么栽赃我?”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难道你也相信这是真的?”
“如果这不是真的,他们为什么总是把你和这件事扯到一块儿呢?”
“没有别的原因,就是我的身份——右派分子的儿子!”
秀山感觉到李子的情绪快要失控了,一溜烟地奔走了。李子无力地回到了学校,瘫坐在办公桌上呜呜地哭出了声,正在一旁看报纸的徐满安抚他:“不要难过,时间会还你一个清白的……”
到了晚上,李子还陷在这样的的漩涡中,不能自拔。人言可畏,诬陷之言是杀人不见血的刀。他越来越真切地感到乡村并不是一方净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