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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到驴子坡村

1974年的冬天,小青菜带着两个儿子从SH市来到了驴子坡村。

那一天,大雪纷飞,寒风肆虐。秀山把他们母子仨带到了生产队囤农具的公房,他对着小青菜说:“这里共有五间房,最西边的两间给你们母子仨住,应该能住下吧?”

小青菜抖了抖围巾上的雪花,在寒风中挤出了一张笑脸:“主任,谢谢您!”

被白雪覆盖着的驴子坡村,看不到什么生机。小青菜的大儿子李子、小儿子李牧是第一次从都市来到乡村,他们感觉这里的一切挺陌生:看不到大都市的人流和车流,耳边也没有大城市的嘈杂。

小青菜带着两个儿子把这两间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下,然后李子、李牧兄弟俩又回到离村子三里远的镇上汽车站取行李。这些是他们下了车之后,暂时寄存在那里的。

来到镇上,马路上的街灯已经亮了,灯光在雪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晃眼。来到车站的时候,车站站长林娥正准备锁门。“我还以为,你们明天才来取呢?”林娥带着鄙夷的口吻对他们兄弟俩说道。

“哦……呃……雪大,路上滑,我们还差点迷了路!耽误您了,不好意思!”李子尽量撇去SH市的腔调用普通话对林娥解释。

三个人的生活家当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三床被褥、一只皮箱、一网兜锅碗瓢盆、一塑料袋鞋帽,等等。兄弟俩虽说快二十岁的人了,但一次提着这么多的东西,还是首次。他们从镇上回到驴子坡村的时候,已是晚上八点了。小青菜也不知在门口望了多少回,一直担心他们迷了路,回不了村。

秀山的眼睛很毒,当他看到兄弟俩向镇子方向走去的时候,他知道他们去讨行李了。于是,他喝了几大杯八角一分一斤的烈性高粱酒,醉意朦朦地来到了小青菜的身边。小青菜虽说是快五十岁的人了,但她白皙的皮肤,还有烫卷了的乌黑的头发,着实让秀山喜上眉梢,他想:小青菜的这身打扮像个演员,以前只是在电影中见过,现在见到了,总算是开了一次眼界。

“万萍,公社书记对我说,你们是来农村进行改造的,要去去身上的都市味,还要去去你们思想上的污点,你们和右派分子李政生活这么多年,思想肯定受到了他的影响。改造你们的方式是劳动,明天我来给你们母子仨分配劳动任务。”秀山说着,用那布满老茧的手在小青菜的脸上摸了一把。她“哎哟”了一声,心想这么粗糙的手,他的媳妇也能忍?

寄人篱下任人家宰割,小青菜自然懂这个理。想到一家人还需要村长照顾,心里纵有一些的不爽,也只得忍气吞声了。

“谢谢村长的提醒和教育,公社和村里怎么要求,我们就怎么去做!”

“好!你们的表现只要是向好的方面转化,清水河公社领导满意,大家的日子就都好过……”秀山说话时带出来的唾沫星子直往小青菜的脸上溅,那满嘴的酒气熏出了小青菜的眼泪。

他喝了不少酒,再加上冷风一呛,头晕晕的,有呕吐的感觉。于是,他把敞了怀的棉袄紧了紧,对小青菜说:“今天的思想教育就到这里!”

李子、李牧兄弟俩回到村子的时候,农户家的灯差不多已经熄了。村子里很安静,从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狗吠。这狗叫声着实吓坏了小青菜,她浑身直哆嗦。她早就听说,农村里的夜晚有狼出没,狗是狼的天敌,狗叫或许是狼来了的缘故。想到这儿,她立即吩咐两个儿子把大门拴上,并用板凳斜撑着。

秀山一回到家,媳妇从床上一骨碌爬了起来,给他端来了一盆热水。

“这么冷的天,到哪家去了?也不瞧瞧现在是几点钟了,我都睡了快一个时辰了!”

“上面安排一个右派分子的家属来我们村进行劳动改造,今天上午公社领导把我叫到了会议室,并要求我立下了军令状,负责把他们改造好。”

秀山上了床,小青菜的影子还在他的脑海中翻滚,过了很长时间,他的鼾声才从鼻腔里一阵阵地传了出来。

秀山的媳妇睡觉喜欢静,只要有一点响动,她就睡不着。秀山平时不打呼噜,但在喝了酒的情况下,就会发出如雷的鼾声。她用脚使劲蹬秀山,他死猪般的一动不动,她用手捏了捏他的脚趾头,他还是一动不动。

这时,秀山正在做梦,梦到和小青菜在麦堆旁聊天。小青菜对秀山说:“想叫我陪你聊天,可以,但必须给我的大儿子调换一个工种,你叫他和村上的壮劳力一样干重活,他实在干不了!”

“这个好说,我明天就给他调,叫他帮村里看耕牛,怎样?”

……,……

王琼见脚蹬、手捏都不起效果,干脆用双手捂住了他的鼻子。

“你干什么啊?坏了我的一场好梦!”

“什么美梦啊?是不是又梦到去公社当主任啦?你小学都还没有读完,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你就死了这条心呗……”

“不是这个梦!……”

“那是什么梦?是不是梦中捡到了一只金娃娃?”

“不是,不是!”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

王琼说:“我反正睡不着了,你睡过来,陪我唠嗑唠嗑!”

秀山像个温顺的小绵羊,夫人问什么,他就回答什么。

“你今儿个怎么这么听话?”

“不听你的话,能行?”

……,……

门外的风声更大了,雪花到处乱飞,它从窗户上挤进了屋内,飘落在床上。

“这老天,要到什么时候不下呢?”王琼问。

“老天爷的事,谁都不知道!你要是知道了,那你不就成了老天爷的儿孙了吗?”

“雪再这样下下去,我们的茅草房恐怕难以承受了!”

秀山听后,心头一紧。他担心村里的牛圈、小青菜家的那两间公房的安危了。

也不知道到了什么时候,公鸡开始报晓了,秀山又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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