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尚书江府的四小姐接到初平的信儿,马上穿戴好,也不管天快黑了,紧急进宫径直往慈元殿而来。
到了慈元殿外,听到阎贵妃正高声大气在骂人:“守宫门的人都死了还瞎了?一个公主出去都不知道,下回是不是进一个刺客也不知道啊?我一定要告诉官家,打断他们的腿。”
又听到一个老年女声缓缓道:“妹妹不要骂他们,是我放公主出去的,有先杨太后侄孙相伴,沿途又有人暗中保护,承平之世,会出什么事呢?我听说满城人都出去游玩,弦儿贵为公主,反而不能享受正常人的游玩之乐么?”原来是谢皇后在劝阎贵妃。阎贵妃被按下了一个话头,又起了另一个话头:“宫里养你们有什么用啊,一个大活人都被你们弄丢了。公主是官家的眼珠子,初平可是皇后和景献府的眼珠子!弄丢了你们赔得起么。”
又听谢皇后安慰道:“这个妹妹更不用提了,初平机灵,又有武功,又经常出宫混江湖一般,猴精的,怎么会丢呢。宫人们今天也累了,就把桃花儿各自分了,到各宫里插好。”
江四小姐忙进去拜见皇后和贵妃,道:“皇后,初平已让人告知我了,她下山时遇到野猪夹受伤,在旁边又发现了白骨,她明天要当证人,所以现在还在皋亭山住着呢。她说明天可以回来的。”
众人一听此事,眼睛都亮了。
此时,有个宫女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说道:“皇后娘娘,贵妃娘娘,不好了,公主在怡然堂哭了呢!”
皇后和贵妃都起身,江四小姐想起身告退,没想到皇后淡淡道:“铉儿,你不要走,随我们一起去看看。”
怡然堂里,公主正趴在桌子上哭,地上跪了两个三十来岁的老宫人,也是哭得快断气了。
皇后与贵妃进去,公主听到通报,抬头看到皇后与贵妃进来,不由起身,扑到皇后的怀里,哭得更伤心了。贵妃忙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好好的公主怎么就哭了。”
一位服侍公主的年轻宫女道:“回禀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公主刚才回宫,拿了一些桃花过来,想给怡然堂的插花换一下,谁想进来,我们没有看到明月与清泉两位姑姑,只看到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在贵妃床上躺着,我问她是谁,她反问我们是谁。我想拿下她,谁想她有两个力大的婢女,反把我推倒在地,三个人自顾自走了。公主看到床上一片狼籍,不由哭了。”
皇后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年长宫人,这俩人名字分别为明月与清泉,明月带着哭腔道:“回禀皇后,我今日与清泉正在打扫,谁想有个娇艳女子进来,我们问她是谁,为何冒闯怡然堂,她道她是皇帝的心肝,她可以去宫里的任何地方。我俩说怡然堂不是寻常地方,念她宫里不熟,快点退出去。谁想她两个婢女竟然就把我俩绑了,堵了口,她就到床上躺了休息。”
贵妃一声大喝道:“见鬼了,宫里什么时候进了狐狸精,到处逛我都不知道!这闯怡然堂的是哪里来的野人!快传老董!”说完,她去摸了摸公主的头,说:“弦儿,不哭,不哭啊!”
一会儿,一位头发花白的老珰来了,贵妃一见,不由骂道“你这老东西,宫里进妖怪都不知道了,让一只狐狸精躺在怡然堂的床上了!说,到底是谁!”
这老董名叫董宋臣,做事乖巧,甚得官家喜欢。他低着头道:“可能是城里的唐安安姑娘吧,官家说要仿卞京时徽宗与李师师的韵事,不过徽宗是挖了地道到李师师家中,官家说不要劳民伤财挖地道,只派人偷偷接了安安姑娘进宫来,昨晚服侍官家,本来一大早乘大家都没有起床,就偷偷出宫的。但安安新进宫,今日起来说要到处走走,不忙着出宫,官家因新宠了她,竟也允许了,只吩咐她小心。谁想她不知道宫中规矩,竟然敢随便闯怡然堂重地,而且还敢绑了宫人。”
皇后有些愕然:“仿李师师,这唐安安也是那种人?”
公主不由大哭:“娘,娘,你一生清洁,我却连你的怡然堂都保不住,一个倡人竟然污了你的床!”
贵妃马上也是放声大哭:“姐姐,姐姐,你好恨心,你一走了之,留下公主和我被人欺负,我也不活了,我们后宫这么多人都不能让官家满意,竟然让官家去宠幸一个倡人,还被她被玷污了你的清静之地!姐姐,我对不起你,你带我走,我不活了!”
说完跪在两幅画像前。
一幅画像是一名女子站像,但见她栩栩如生,身材婀娜,面目含春,另一幅画像是两名女子坐像,一名是那女子,另一人看相貌竟是阎贵妃,只是年轻一些,两人似在闲聊
老董见公主和贵妃两人放声大哭,两人哭声高低相和,此起彼伏,吓得连忙磕头。
皇后眉头紧锁,叹口气,指挥公主侍女们道:“你们把怡然堂好好打扫一下,把桃花插上,然后送公主回念萱殿,其余人就去慈元殿吧。”
众人提了董宋臣去了慈元殿,贵妃又骂了几句。董宋臣把官家如何得知唐安安艳名高扬,心中痒痒,偷偷找人寻到她,如何召了唐安安进宫,连赏赐了多少等都招了。江四小姐年少,在旁边听得这等宫闱之事,尴尬得不得了,不过皇后没有让她走,她也不敢提要回家了。
皇后淡淡道:“老董,你也是个老人了,怎得如此糊涂,须知引得倡家进宫,一则对宫家名声不好,宫中是最能传流言之处所,唐安安进宫之事,我敢肯定今天已传到宫外,明天必定会有中书舍人御使台上书;除劝官家保重名声,肯定会弹劾你的。二则引得宫中妃子等不满,你以为就贵妃会闹,其他淑妃贤妃昭仪等人谁心下不难受,以为自己竟然不如一介倡人。三则这唐安安不知道外头带了什么病气进来,万一官家染病,你必死无疑。看你年迈忠心,我如重罚你,官家必会保你,我也不难为官家,今天就放过你。你自己去领杖十下,罚俸三月。”董宋臣连忙磕头谢恩。
一会儿贵妃也告辞了,皇后拉着江四小姐的手道:“铉儿,你把今天看到的事——”
江四小姐连忙点着道:“皇后,你放心,我一出这门口,就会全部忘了的。”
皇后笑道:“不是,你把刚才看到的,全部都转告你的父亲,你父亲知道怎么做的。”
说完,又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贾贵妃已经去世十四年了,她快三十岁才生的公主,谁想公主刚六岁时贾贵妃就过世了,偌大的后宫,竟然再无人为官家开枝散叶。一晃现在公主都过及笄之年了。看样子,今天她与杨镇甚是情投意合。估计过不久,宫里就要办喜事了,贾妃只怕在九泉下也可含笑了。”
江铉回家将宫中看到的事细细说与父亲听,江万载连夜派人去请了中书舍人牟子才到府中,两人谈了一会儿,牟子才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