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漫天大雪的冬日。
地处西方大陆联邦政府治下的地区还是和往常一样平静,虽然这平静之下暗流汹涌,但并不会妨碍人们享受短暂的安宁。
玛丽德罗孤儿院的大门紧紧闭着,孤儿院的院长和监护人员正在和孩子们一起讲故事,这里的孩子都是可怜人,万幸的是这样的孩子在和平的阳光下每一天都在变少。
然后门外迎来了一位神秘的客人——一个面相极其英俊而且长相随和的东方男人,黑发黑瞳黄肤,他的每一个身体细节都是如此协调,宛如经过了训练的模特一样,他的怀中抱着一个装着酣睡婴儿的木蓝,随后他嘴角带着神秘的微笑,将木蓝放在孤儿院的门前,轻轻的叩了叩门。
咚咚咚。
敲门声惊动了里面的人,不多时,一位年轻的女士从屋里走了出来,门外的男人听见接应的声音,嘴边的弧度更往上扬了扬,然后他回过身——突然的消失了。就像他从未站在那里一样。
那位女士打开铁门,没看到人影却见到了地上的篮子,她面带惊讶的捡起木蓝四处张望着,却始终没找到孩子的父母,她抱着装有婴儿的篮子回到了屋里。
……
“又是谁家的穷人养不起的孩子吧。”院长贝尔兰叹着气说,前不久刚刚结束的金融风暴在世界各地都制造了大量的穷人,这场浩劫甚至可以说打垮了一个阶级。
她很惊讶为什么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这个婴儿却能如此酣睡,而把他捡来的安娜小姐想的事情和贝尔兰截然不同。
“我觉得咱们应该给这个小家伙取个名字,不如……”长相平凡的年轻人安娜·密涅咬着嘴唇,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不如叫他克里夫吧,克里夫·密涅?我一直都想给我的儿子取这个名字的。”
“你还没结婚呢,安娜。”
“他可是我捡来的,为什么不能算作是我的儿子呢?”
“……随你吧,不过我要提醒你,这可是黄种人的婴儿,”慈祥的贝尔兰老太太指着克里夫说:“黄种人里最强大的国家就是华夏了,所以最好给他再取一个华夏名字,这样以后他还能有机会获得华夏国籍。今晚的雪太大了,明天咱们再领着这个小家伙去登记吧。”
“啊……那他的名字……?”
“交给你了,你好像对这个小家伙很有兴趣?”
……
入夜,孩子们都去睡觉了,安娜小姐把小克里夫抱进了自己的房间,小婴儿终于结束了他的沉睡,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盯着安娜,不哭也不闹。
“小可爱,你想要个什么名字呢?”安娜打开自己的个人终端,到搜索网站上找到了华夏的姓氏大全,然后她闭上眼睛,用手指头在屏幕上随意的一点。
“小家伙,你就姓霍吧?霍?华夏姓真是奇怪……”安娜一边自说自话,一边点开了另一个列表——华夏字典。随意输入了数字翻找页数后,安娜又是像选姓那样随便的一戳——于是小克里夫就有了全新的华夏名字。
“克里夫,以后你的华夏名就是集·霍啦!……啊,华夏的姓名是反过来的,所以应该叫霍集!怎么样?开心吗?”
小霍集在养母的两指头下获得了全新的名字,无比的草率而满溢着喜爱的新名字。霍集还是瞪着大眼睛看开心起来的安娜,然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霍集的叫嚷声嘹亮异常,那一夜不只是手忙脚乱的安娜没睡好,安娜隔壁的许多人都失眠了。
于是小霍集自此正式成为了玛丽德罗的一员。
随着时光的慢慢流逝,小霍集也在这一天天的长大,霍集的长相一开始和安娜一样平凡,但越到后来……
他的长相就越发奇怪,明明不是那种无与伦比的丑陋,但看上去就是凶厉异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这种情况七八岁时开始愈发的严重起来,周围的小朋友甚至有开始因为他的长相而做起噩梦的——而后小霍集的相貌变本加厉的凶暴起来,小霍集是个热心肠,他总是想跟其他的小朋友一起玩,但其他的孩子们都以为他的长相而远离他。
不久后,当安娜也注意到这一点时,霍集已经开始变得孤僻了。年轻的安娜如同母亲一样照料陪伴着霍集,这个长得并不英俊而且有些凶残的小男孩对安娜来说意义非常——那可是她成为护工以来第一个亲手接进来的婴儿,而且连他的名字都来自于安娜。安娜希望霍集成为一个勇敢善良的人,她开始慢慢地引导霍集向更好的方向发展,小霍集对于这个年轻的大朋友很感冒,他们开始形影不离,安娜无微不至的照料着他,无数光明与爱的故事就这样从安娜的嘴里走到了霍集的脑中。
“他们为什么不喜欢我呢?”小霍集嘴里嚼着米饭,问安娜。
“亲爱的,因为你长得太凶了。”安娜用毛巾擦了擦小霍集的嘴巴。
“……那我该怎么才能不那么凶呢?”
“在去迎合他人时改变自己,克里夫,只要你去爱人,人们就也会爱你。所以爱着他们就好了。”
爱是什么呢?这个命题仿佛一把钥匙,轻轻叩击着霍集的意识深处,于是九岁那年,霍集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爱在哪?爱在树上吗?
小霍集攀爬到树上,只找到了吸取树汁的蝉和不认识的小虫子,却没找到爱。
霍集和其他孩子一样开始上学,公立学校不需要任何钱财就能开始上学,所以霍集开始学习更多的知识。以及开始接触到更多的东西——同班同学里还出现了超能力者,他能够让水的流动变得更慢,但他的独特能力只让同学们对他寄予了深深的同情,因为那个孩子被自己的超能力变成了一个只能流着口水笑的弱智。
超能力是在二十五年前突然出现的,它并不像小说里那样的都是好的。更多情况下超能力者等于残疾人(最新的法案甚至将这一点明确列举了出来),只有绝少部分的超能力者能够从这额外天赐的力量中得益,就算那样这少部分中还有很多都要承担着痛苦的副作用。
每天下午放学后,霍集就又开始寻找他想要找到的爱,从房顶上,到高楼里,到水管边。
但他始终没能找到爱,只是他的身体因为行动越发强健了。
终于有天,小霍集忍不住了,他去问安娜,爱在哪?
安娜笑着说:“爱无处不在。”
那时安娜的笑是如此的迷人,如此的温暖,它永永远远的留在了霍集的心中。就算许久之后,霍集也没能忘记这个温暖的笑容。
爱无处不在。爱在人心里。
……
几年后,战争爆发了。第三次世界大战开始了。令人庆幸的是各国依然守着最后的底线,没有动用仓库中毁灭世界的核弹头。
霍集居住的地方遭到了炮火的攻袭,孤儿院被压缩着巨大热量的炮火击中,敌人们对平民也毫不留情,他们拒绝和联邦的士兵巷战,直接用火和爆炸淹没了那些可能存留着联邦士兵的地方,那天,四处都是火,火,火,霍集熟悉的一切都在他的眼前被炸成了碎片,包括安娜。
那天霍集还在门外的大树上思考安娜嘴里的爱到底怎么看到,然后一颗闪着白光的火球就掉了下来,整个孤儿院被瞬间炸成废墟,霍集幸运的逃过一劫,但当他回头时,他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了,孤儿院,家,学校,刚刚开始亲近的朋友们。
还有妈妈。
轰炸只持续了短短五分钟,尖端科技的轰炸快的惊人,短短五分钟这座城市的活人便不足原本的千分之一,高楼变得焦黑随时可能坍塌,再也没了能给人居住的地方存在。
霍集茫然的看着自己的家,过了许久,他发疯似的冲回到废墟中疯狂的翻找起来,那双略带粗糙的小手翻得血肉模糊,炮火的余温时不时在小手上烫出一个焦黑的印子,小霍集努力了许久也没能找到他想要找的东西——安娜的尸体已经在那废墟下面了。
他在那个满是火与灰的日子里第一次发出了绝望的尖叫。
……
全世界范围的战争开始了,以各种各样的理由,但实际上核心只有资源和利益而已。霍集跟着逃难的难民们一起离开了城市,一个又一个繁华的城市被变成了废墟,人们变得喋血弑杀,一个封存完好的罐头或许就染着五六条人命,饥饿死亡与子弹无处不在,四处都是狙击手,缺少药物和食物致使四处都是死尸,四处都是枪响。
霍集在战争爆发后的第五天学会了杀人。杀人能得到的物资比想象的多,那天霍集终于吃上了饱饭,但随杀人而来的恶心感和呕吐欲强烈到让他想要自杀,想象着自己亲手终结了和自己一样的生命,他一次又一次的呕吐,然后开始发烧,万幸被杀死的那个人存有一些药物。杀与被杀在士兵和平民之间同样存在,法律和规则变成了狗屁。
战争持续了四年。
再后来,霍集籍由雇佣兵公会的一纸约等于卖身的契约,以雇佣兵的身份去了黑洲——一片炎热但资源丰富且混乱的地方。联邦政府雇佣了公会,让那些人去作为炮灰消耗敌人在那边的力量,但当然啦,没有哪国政府真的承认自己这么干了。
霍集拿着组织上分配下的老型号的步枪,同一些比他大不了多少的新雇佣兵一起来到了黑洲,一个有着大量黑皮肤的人的地方。也是在这里,霍集完成了人生中的第一次蜕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