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场停留在深山的奇特雪景,鹧鸪在不远处的山崖上抖动着翅膀,当一只雌鹧鸪跃起,一群小家伙们笨拙的舞动翅膀,紧跟其后。牛群将至,母牛发出一声厚重的颤音,我清晰的看到了他们鼻孔外的白色气体,那只灰脑袋的牛停了下来,咀嚼着山沟中的针类植物,鹧鸪在另一个崖头停了下来,雌鹧鸪发出一声纤细的吼叫,最后俯冲而下,由高向低,小家伙们紧随而下,依我看,这些小家伙们最少滑翔了20米。
谁也没想到今天的饭点提前了半个钟头。
老铁走进那扇复合板造的木门,拍了拍我的肩膀,拿出饭盒帮我清洗,我看得出那件已经布满灰尘的饭盒,边缘分布着发霉的香油。
老铁拉开窗户说。“你闻闻这雪后的山气儿,多么清爽。”怕是我不信,他做了几个深呼吸,侧脸看他,又黑的皮肤布满着褶皱,显然他年纪大了,不过那个冻的通红的尖鼻子挺拔而有力。
“我想我能继续想一点,写一点。”我仍然计划回忆那场阴谋,我隐约看得到夜晚朦胧的山野轮廓,回忆正浓,对我来说,讲述它正是时候。
“你知道饭点提前了,你的思路也该学会等待,最好老实的排在肠胃后边,因为当你饿了,什么都无济于事,又或者我更相信,你饿着肚子,只能想出发牢骚般的词语,读它的人肯定只有饿着肚子才会喜欢。”老铁拉我起身,递来外套。“所以走吧,兴许你还能在吃饭过程中反复加工你的故事,好让它更有趣动人。
我们吃的很好,心满意足。清真带鱼和风干牛肉是今天的主菜,矿山的灶工将带鱼炸的生硬,这让我们免掉了拔刺的功夫,噘着像烤干的红薯,但味道美极了。每个人都是满满的半盒子菜,这已经很好了,已经过去几个月没这么好的伙食了。
几天前矿区谈论最多的是何时加点油荤。
“改天做点红烧肉吃吃。”他叫嚷着。“这个陕西来的老头满腹牢骚,他抱怨着“你不知道红烧肉有多好吃,我建议你也去尝尝。”他对着灶工说。
“这是清真餐厅。”灶工说,“你看看身后的工友,他们有些人可不吃大肉。我们敬畏安拉,你应该学会尊重我们的习俗。如果再提大肉,下次不要进我的餐厅。”他说的信誓旦旦,这个灶工是个暴脾气,显然他气愤了。
我和老铁动身前往厕所,这里充斥着各种不通的心思,每处都让人担忧,“是谁在门口小便,他们都不愿意向前再走两步。”我抱怨着。
食堂传来响声,我看到了秃头和他的几个同乡被推了出来,灶工也冲了出来,手里拿着根扫帚,两个哈萨克年轻人挡住了他,他们来自周边的牧民家,矿山聘用他们可以减少和当地牧民的摩擦,他们也乐意赚些外快家用,即便语言不通在这里依然不是问题,我们都知道灶工每周都会去和他们一起做礼拜。两个哈萨克年轻人说着他们的语言让灶工冷静,灶工停了下来。秃头跑了,四个同乡一起跑回来彩板屋。
这几个人不够聪明,他们应该学会怎么和生长在天山南北的人们交往。
天色已暗,管理员安排老铁去开发电机,他戴了双棉手套朝山边的供电室走去,管理员坐了下来,他是个受人尊敬的老头,坐在窗边他摸索着拿了快炭丢进火炉。
“我们打算将你升为组长。”他开口了,他给我放下一双大棉鞋,接着说“你或许可以试试带领他们作业,井下很危险,有几个人并不明白系安全带的重要性,他们不明白通风的作用,他们也不懂得如何保养那些机器。”
“井下就像个鸟笼子。”我说,“缆绳决定着我们的自由,任何地方都要搞明白并不容易。”我侧着脸看他阴影中的轮廓。
他沉默了一会说,“这是你的工作,已经安排了。”
一个矿工在寻找他,细长的嗓音在门外游荡,矿工穿着一双长棉鞋,他朝这里走来,管理员放下一支卷烟,说“我早就想告诉你,你是个好人,你看那些哈萨克的小伙子,他们很关注你,想和你成为朋友。暂时就这样安排吧。”吸纳了一口卷烟他继续说“隔壁还有别的房间,我去告诉他们该和谁工作。”
剩余半盒卷烟他放在了桌边,等灯亮起,他起身走了。
翻开那本笔记本,现在正是畅聊的时候,那场阴谋已经清晰,它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展现给我看,而我也正准备将他展开。
灯光昏暗,圆珠笔笔触笔直而又尖锐,让我想想,我写到了哪里。不过现在我听到了一段伤感的音乐,来自祥林购买的一台收音机。这段音乐不像马达声那样让人烦躁不安,我该问问他来自哪里,为何像离巢的幼鸟,如此悲伤。
我鼓起勇气去试探,他没有预料中的躲闪。他来自那个孩子的胸腔,那个澎湃跳动的心脏在控诉着一段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