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儿,一会我们去的可是大户人家,一定要注意礼貌,不可失了分寸。”
“好的,师兄,你就放心吧!”
洛阳城东的小路上,一和尚披着袈裟,手拿法杖,快步赶路,身边跟着一个男孩,十岁出头的年纪,留着小平头,一身素衣,抱着个大包裹,小跑跟着。和尚对男孩叮嘱道:“若有人问起,你就说是我的师弟。此去你先给我打下手,等到主人招待我们的时候,你再自行离去做你的事情。”
“知道了,你都说一百遍了!”男孩有些不耐烦了。
“哼,我是怕你再忘记。上次的事情你可害惨我了,一个人跑到人家内院被当做小贼抓住,险些让我丢了饭碗,若非师父百般求情……”
“知道了,知道了!再也不会了,这次是最后一次了!以后再也不求你了,比大师父还唠叨!”男孩嘟着嘴有些生气。
和尚笑了笑,不再说话。和尚法号广和,是洛阳白马寺的和尚。男孩叫珍儿,是广和的师父红莲大师收养的孩子。这次应城东柳夫人的邀请,前去做一场法事。柳家在洛阳算是比较有名望的家族,通常这种大户人家应该红莲大师亲自前去,只是大师云游在外多日未回,只好由徒弟代劳。
来洛阳已经两年多了,大大小小的人家都已跑过不少了,这次来柳园可是好不容易死缠烂打才争取到的机会,“一定要珍惜这次机会,如果还没有,就差不多该放弃离开这了!”男孩心里默默念叨着。
远远就望见了高高立起的围墙,走到跟前才发现足足有两丈高!雄伟如城墙一般。大门牌匾用朱漆写着大大的“柳园”二字。广和见珍儿看得入迷,说道:“这家主人是一位朝廷的将军,宅院修建得这么气派,在整个洛阳也是不多见的。”柳园建在洛阳城的城郊,没有城墙做屏障,将围墙修得高高大大,也是出于安全考虑。进入里面,珍儿更是惊住了,亭台楼阁,修建得气势恢宏,比白马寺都要大气!广和拍了拍东张西望的珍儿,轻声说道:“注意,不要乱看。前面就是女主人,不要说话,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二人在家丁指引下,来到一座高高耸立的大楼前,珍儿抬头数了数,一共有七层,想必是想效仿七级浮屠。一楼的牌匾上写着“凤鸣楼”。法事就在楼前的广场做。珍儿偷偷看了一眼穿着华贵的女主人,看上去三十多岁,体态均匀,保养得很不错,慈眉善目之间又带着一丝憔悴,像是经历了不少风霜。柳夫人注意到珍儿在打量自己,往这边看来,眼睛对视上一刹那,珍儿立刻低下了头。夫人笑了笑,说道:“这小沙弥想必才刚出道,拘谨得很。”广和连忙笑着解释,打圆场。
法事期间,珍儿一直心不在焉,只想着早早结束。终于完了!柳夫人在凤鸣楼招待广和,珍儿急忙跑开,回头看了看没人注意,往园区深处走去。珍儿此行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做什么法事,而是为了找到自己的家人。这些年,这孩子一边跟随着寺里的僧人化缘,一边打听自己家人的下落。据说珍儿出生不久就被遗弃在寺院,身边唯一的可辨识的物件就是一块红肚兜,上面用金线绣着“珍”字。这么多年来,珍儿就拿着这块已发白的肚兜挨家挨户询问,是否有人丢了孩子。寺院的僧人们都笑话他,这么做根本就是大海捞针,不可能找到的。广和是少有的几个支持他的,一有机会就替珍儿私下打听,还好几次带着珍儿去确认。虽然每次都是失望,但是珍儿从未想过放弃,同时也深深感激着大家。
“姐姐好!”珍儿看见不远处走来几个年轻女子,迎上去开口叫道。
女子们听到后,相视而笑,其中一人问道:“这是谁家孩子?从未见过。这身打扮,莫非是和尚?”
“我是白马寺的,随师兄来做法事,想化点斋饭带回去给师父,师兄吃。”珍儿将事先排练好的台词说了一遍。
“真是孝顺的好孩子,你跟我来。”女子领着珍儿一路走着。珍儿左顾右望,甚是新奇,走到一座挂着“食飨斋”的牌匾前,女子停了下来,带他进到里屋。
“小和尚,这有些素点,本就是为了招待你们做的。你可多带些回去分给师兄弟们。”
珍儿接过点心,连声道谢。“姐姐,你真好,长得又漂亮,佛祖一定会保佑你的!”
这一会俗一会雅,把女子逗得哈哈直笑。
“对了,姐姐。你知不知道这家人家有没有丢过孩子?”珍儿收起笑容,严肃了起来。
女子被突如其来的问话问住了,没反应过来,半天才说:“没听说过啊。”
珍儿一阵失望,不甘心地掏出肚兜继续问道,“你再想想,有没有人见过这个?其他人呢,这里这么大,住着不少人吧,有没有人十年前丢过孩子的?”
女子接过肚兜,同另外几个侍女一同观看交谈起来。然后回答道:“十年前柳园还未建成,但是从我们来至今,从未听到过有此类事情发生。小和尚,你恐怕找错地方了。”
唉,珍儿叹了口气。算了,反正也习惯了。道谢后,就一个人离开了。可是没走多久,他就后悔了。“刚才明明是从这里来的,难道迷路了?真该让姐姐给带路的!“珍儿正琢磨着,忽然听见有人喊他。“喂!你是谁?在这干什么?“
珍儿回头一看,见一男孩和他年龄相仿,面净如白玉,唇红似丹朱,一双眼睛黑闪亮丽,穿着一身绫罗白色长衫,打扮得干净利落,想必是这家主人的孩子。没等珍儿回话,那孩子已经来到眼前,打量着他,见他手中拿着包裹,指着问道:“我从未见过你,你从哪里来?你拿的是什么东西?“
一连串的问话让珍儿猝不及防,他支支吾吾解释着。男孩一直盯着他,犀利的眼神似乎早将他内心洞穿。“糟糕,千万不要露馅了!”珍儿心中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