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汐到达海葬台的时候,离子时只有小半个时辰了。他坐在岸上,看着平静的海面许久,对奶奶的思念之情依然强烈。
当他听到城里不断的有人大喊“山上着火啦”的时候,这才发现南惹山庄窜起了冲天的火焰。
他从城外东南角的海葬台跑回去的时候,竟发现南边的城门已经关上了,任凭自己怎么叫喊都没有人打开城门。
海港城外大部分的官兵都已经赶往南惹山庄去了,哪里还有人管他进不进的了城?
林汐心急如焚,只能绕着海港城整个跑了将近一圈,从南门跑到东门,再从东门跑到北门。一路上拼了命的狂奔,总算是跑到了西门。
乌云遮蔽了天上的星子,山路两旁的树林寂静的让人压抑,一个身影正以飞快的速度往山上跑去,几次摔在地上,却又赶紧爬起来继续狂奔。
总算是赶到后院的时候,他怎么也不愿意去接受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就在几个时辰之前,这里还是一栋富丽堂皇的屋宇。然而此时此刻,却已经烧得如同焦炭一般。
一名官兵走了过来推了他一把,喝道:“什么人!还不赶紧离开,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林汐将他的手臂甩开,往里面冲了进去,发了疯似的扒开地上的所有一切,自言自语道:“城主他们一定在里面,小花和杰公子还有欣怡也一定在里面,两位夫人肯定也在里面。就算他们死了,我也要把他们的尸首找出来。”
几名官兵赶紧跑过去将他拉了出来,一把丢在地上。
镇守海港城的军官见状,大喊道:“什么人?你们把他给我带过来!”
“是。”两名卫兵拖着林汐便那军官处跑去。
其中一人道:“大人,这小孩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口口声声说要找城主的尸首。”
军官张显拿着火把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林汐,问道:“你认得山庄的人?”
林汐甩开了抓着自己的手臂,说道:“城主大人是我师父,他们现在是死是活?”
张显指着一块空地说道:“山庄上上下下四十九口人全都死了,我让属下将人都放在一起。城主大人死的真是太惨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竟然连几个孩子都不放过!”
“死了?都死了?”林汐向张显手指的方向跑了过去。
刚才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当他看到师父两只手臂被拼凑在身体上、两位师娘和欧阳兄弟俩脸上溢出的黑色血液、欧阳欣怡胸口大片的血迹,还有小花等十几名丫鬟被压成肉酱的时候,只觉腹中如同翻江倒海一般,“哇”地一口将食物全都吐了出来。
“不可能······不可能,师父这么厉害,怎么可能死了?”林汐慢慢的跪了下去,抱着欧阳志的尸体,嚎啕大哭,泪如雨下。
张显等人看得连连叹气,谁能想到南惹山庄在这除夕之夜竟然遭人灭门!
林汐又走到了欧阳杰的身边,一把将他和欧阳欣怡都抱在了怀里,大声哭喊道:“杰公子、欣怡小姐,我要是答应让你们陪我去海葬台,你们俩个怎么会死的这么惨!是我害了你们,是我把你们给害死了呀!”
张显走到林汐身边说道:“孩子,山庄遭遇这突如其来的劫难,就算是你带他们兄妹俩出去了,这里其他的人也还是难逃一劫。你别太伤心了,我们还是尽快将他们海葬。”
林汐闭着眼睛,半个多月前奶奶的离世,他已经是伤痛不已。然而在这阖家团圆之夜,竟然又发生了如此惨绝人寰的事情。
对于一个才刚刚十三岁的孩子来说,这绝对是此等年纪完全难以承受的伤痛!
良久,他终于说道:“请再让我和他们多待一会吧,我还想再和他们多说会话,好吗?”
张显不禁眼眶一红,抬头看着越来越浓密的乌云,叹道:“好吧。”向一名士兵招了招手。
“大人有何吩咐?”士兵说道。
“你们去城里准备一艘大船。”张显顿了顿,又说道:“还有,多准备些柴火,将军中一半的酒都放在船上,让城主大人走的时候也能再多喝一些,也算是我对他最后的一点心意了。”
“是,大人!”几名官兵齐声应道,骑着军马火速往海港城去了。
“杰公子,你可还记得这个月为我庆祝生辰?你为我花了那么多的心思,我真的是非常的感谢你。欣怡小姐,你可知道收到礼物的时候我的心里有多高兴?你可知道我喜欢你却不敢告诉你?”林汐将欧阳兄杰和欧阳欣怡紧紧的搂在自己的肩膀上。
“到底是什么人害死了你们?到底是谁这么残忍啊!师父和两位师娘视我如己出,小花也把我当弟弟一样看待。老天爷啊,这到底是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啊······”
一个时辰之后,士兵前来向张显禀报,说是所有东西全部准备好了。
张显看着快要哭晕过去的林汐,不禁也流下了两行男儿泪,将他扶了起来,说道:“孩子,人死不能复生,趁着天亮之前,让城主他们一家安安静静的走吧。”
“好。”林汐擦干了泪水,走到欧阳志和两位夫人面前跪下了,一连磕了三个头之后,起身向山庄外去了。
“众将士。”张显朗声道。
“在。”
张显下令道:“好生将山庄里的所有人带到海葬台,尤其是城主大人的尸首,你们一定要多加小心,切不能有半点闪失!”
“是。”
一人一马飞奔上前,张显一把将林汐抱上马,说道:“孩子,你应该就是林汐吧?”
林汐点了点头。
张显又道:“到我军中为国效力如何?”
“多谢大人好意,我只希望能够找到杀死师父一家的仇人,将来为他们报仇。”林汐说道,言语中透露出无比的坚定。
“好吧,此事我也会派人四处打听,若是找到了杀害城主他们的人,就算拼了命,我也在所不惜。”张显一挥马鞭,跨下马儿向山下疾驰而去。
当士兵们将山庄所有人的遗体带到海葬台的时候,天色稍稍亮了一些。
张显带领士兵们将一具具尸首小心翼翼的搬运到一艘大船上。
林汐抱着欧阳杰放在师父的身边,回到岸上之后,将欧阳欣怡紧紧的搂在了怀中,看着她美丽却有些惊恐的脸,心中如刀绞一般。
他轻轻的在她耳边说道:“欣怡,你们就安心的去吧。无论如何,只要找到了杀死你的人,我一定会将他碎尸万段、不得好死。”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下去。
张显朝下面喊道:“林汐,快将小姐抱上来。”
“好。”林汐说道。
他抱着欧阳欣怡慢慢的向船上走去,希望时间永远的停留在这一刻。纵使心里有百般不愿、万般不舍,终究还是要阴阳相隔,从此再不能相见了。
等所有人的尸体都在船上放好之后,张显点燃了手中的火把,与士兵们一同将柴火引燃之后,纷纷下船。
上百名士兵将大船缓缓的往前推,船上的火焰越来越大。一阵大风吹来,上面几十坛被放倒的酒被陆续引燃了,四十几人的尸体在熊熊火焰中渐渐消失着。
林汐早已哭干了所有的泪水,此时他的心中除了伤痛之外,还有无尽的愤怒和仇恨!报仇,已经成为他活下去的唯一理由。除此之外,他已找不到苟活于世的任何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