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开头难,第一节课上的乱七八糟。下课铃一响,林暖就急忙拉着张落落越过大部队跑出教室。
回到宿舍,她立马坐到床边,整个人往后一仰就那么瘫着,林暖一边内心自喜这所不被看好的大学还是挺好的,一边担心飙升的体重。
好像这么多年都是这样度过的,日复一日,毫无进步。
她脱了鞋子将腿盘踞起来,刚一点开精心挑选的电视剧,手机上方就跳出了小听筒,铃声猝不及防地响起。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班长方解辉,她眉头不自觉皱了皱。“你们女生都在宿舍吗?”
这话一出,林暖就能猜个七八分了,这几乎是他每次有事时候的开场白。
“小方,我们不在。”她尽力压住心底的不耐烦,分分钟想挂断电话。
“唔。不在也没关系,那个学校广播站要求每班派几个人参加录音比赛,必须去,女生派一个过去,你们自己商量。”
没等说完,他就先挂了电话。
林暖惊讶,这小子现在连“拜年”都省了,直接就是黄鼠狼的面孔啊。她继续将画面切回继续享受岁月静好,然而电话再次响起,“忘了说,是下午五点在学校大礼堂开始。”小方说完,再一次立马挂断。
难怪你一直找不到对象。林暖按下锁屏,忍不住嘟喃了一句。
小方的命令还是有点作用,林暖坐不住了,她深谙众位室友的性格,李殊月自然死赖着不会去,除了担心她会露怯,也担心强迫她过去她会翻脸,顾轻言没来,只剩下张落落。
林暖将方解辉的来电转达给张落落,张落落开始很乐意,但思考了几秒缓缓说,哎,算了,沈安然应该不希望我出去抛头露面。
林暖实在不明白,这他妈又碍着他什么事了。
他不喜欢我在别人面前表现,哎呀,就是不允许,占有欲。临了,还仰起头加上一句,你不会明白的。
“放屁,平时也没见你有多收敛啊。”
“那是偷偷摸摸的,他不知道。”这话,她说的毫不心虚。
四点四十分,林暖一个人蔫了吧唧地出现在一食堂门口,食堂四楼就是所谓的大礼堂。
她爬到三楼的时候正好看到了沈正泽,他手插着口袋,另一支手搭在了一个肩膀上,不是别人,正是余凡,沈正泽一见林暖,便开始嘲讽,“怎么,我们班没人了,要你过来?”
“可不是没人嘛,你们俩都来了。”她立刻不甘示弱地说,用余光瞥了一下余凡。
因为有他在,每一次她骂沈正泽还要尽力注意措辞,最重要的是,克制一系列紧张或者不好意思,依旧保持面不改色。
原定于五点的活动不知怎么地就拖到了五点半,礼堂的大讲台上亮着灯,一群黑影拿着表格跑前跑后,好不容易熬到开场,台上一男一女两个主持人又念了很久的独白。
没有人员通知,没有流程细节,连场地都是刚刚才布置的。等到第一位选手上去,林暖才看清了大概的形式,各个班级的代表依次进去录音室,底下的选手就坐在观众席等待,等待主持人念到自己的班级和名字。
有意思的是,声音从广播里扩大,在观众席上空飘扬,甚至连里面的讲话都听得一清二楚。
“我一大男人坐在你俩之间真奇怪啊。”沈正泽翘着二郎腿说。
“少废话,你俩待会儿谁上?”林暖问一旁的沈正泽。
“一起啊。”
“一起?你可真厉害!”林暖言语间毫无赞扬和敬佩,就像是在说,看把你能耐的。
“那是,那是!”沈正泽不是不明白林暖的意思,但还是不要脸地连连点头。
“不过,不是说每个班只需要两个人的吗?”
“你不要那么死板嘛。”这话是余凡说的。
林暖其实是考虑到大家都把这次活动当儿戏,这里有他俩这么得天独厚的人在这就足够了,不用凑人数,还不如回去继续追剧。
但她再看看余凡,还是挪了挪身子,后背靠上椅子。
“他们怎么都人手一张纸啊?”林暖看到大家有所准备,心里竟开始紧张,实在不像个大四的学姐。
“你没有吗?”沈正泽缓缓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被折叠得发皱的A4纸。
林暖忽然想到自己毫无准备,“班长中午什么也没说啊?”
“中午?开学一周前群里都有通知了,说是配合迎新活动,让大三和大四的老学姐也感受一下新鲜的热情。”沈正泽逮着机会就教训她,“你也是人才,虽说不是什么大事也要考虑一下班级荣誉啊。”
“你才老学姐呢。”林暖懒得搭理,她并没有特别紧张,主要是录过的几个人有的是读文章,有的是诗朗诵,更像是一板一眼地演讲比赛,再奇葩一点的,就像拿着大喇叭在超市搞推销。
还有一会儿才到林暖,她平时无聊的时候会录电台玩,自有一套开场白,至于内容不需要太长选一个熟悉的话题或者故事,后面多加些自己的语言,应该是不难的。
林暖掏出手机,赶紧浏览了自己录过的东西,选择转发分享比较多的一篇翻出来原文,抓紧时间熟悉。
林暖记得看到这篇故事时,她很有共鸣,敏感失意的伪文青大概都是这样,屁大点事也总想着挥毫泼墨。
主持人叫到了下一个院系,林暖语言组织的就差不多了,沈正泽和余凡坐在那里,观众席光线昏暗,但掩不住他俩交头接耳调侃上台的选手。
“这个妹子比林暖还要胖。”
“我哪里胖了?”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林暖伸出五爪打算狠狠地挠一把沈正泽,沈正泽反应迅速,抓起余凡的手,朝她一扬,不偏不倚,余凡吃了她一记九阴白骨爪。
“哎哟,指甲该剪剪了。”这一挠不轻,他倒是忍住了,顺便开了个玩笑,林暖愕然,竟很认真地说了句不好意思。
如果是沈正泽说她,他一定变着法展示自己的伶牙俐齿,回怼他,可是他是余凡,她只能握紧拳头掐自己指甲。
“娭,你看她,眼熟不?“
终于,还是沈正泽打破了突然的沉默,沈正泽最终指了指,将目标锁定在前方,林暖顺势看过去,女生个子高挑,扎着一个半丸子头,一条明黄色的紧身连衣裙煞是惹眼,整个人看起来突兀有致,身材比例很不错,因为离得有些远看不太清脸。
“大家好,我是艺术学院的张昔微,我爸妈是因为艺术结缘的,我从小就对方面有兴趣,很高兴有这样的机会。”说完,她昂首转身进了录音室。
“原来她就是张昔微啊,林暖,你不知道她是余凡老熟人……”沈正泽下意识戳了一下余凡,身体九十度旋转转向林暖。
“啊,你找死啊。“沈正泽后面的话没说完,就被余凡锤了一下,不偏不倚,正中要害。
突如其来的大喊,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
“但愿你可以安静十分钟。“余凡拍拍无法动弹的沈正泽的肩膀说道,然后很自然地看了一眼讲台上正往后面播音室走的背影,嘴角扬起,笑容舒展。
张昔微选择的背景音是很那种抓耳的纯音乐,她的声音像风铃一样动听,她读了一篇鸡汤文,但是很受用,加上音乐,似乎让人叹服每个字都是真理,果然真的像她自己介绍的那样很有经验。
再看沈正泽,突然两眼放光,恢复生机一般,一向爱装知识分子的他,没有有板有眼地评价别人的作品,反而贱兮兮地和余凡杠上了,“这个是真的很正啊。”
切,林暖暗自对着她翻白眼。
“你切什么啊,人家来学校接送最差的车也是奔弛S级好吗?”
原来是个富二代啊,还是地主级别的嘛,林暖揉揉眼睛,搜索稿子的手停在半空,心却一下子不能安定了,好歹人家是地主啊,而自己呢?
那一瞬间,她仿佛被打回了高中时候活在朋友光芒下的灰姑娘,敏感,自卑,嘴硬,或者她其实不愿承认自己一直都是这样。
而笑成花儿的沈正泽依然没有从台上挪开那双近视眼,”沈正泽,你眼角的皱纹好明显啊。“
”你……“
林暖由衷叹了一口气,继续在看手机里的文章。
接着,又陆续上去了几个人就听见主持人喊道“有请软件学院的第一位选手,林暖。”
她又是一阵激灵,本来在一群三流水平的人里她也能算个二流水准,只是有余凡还有爱看热闹的沈正泽,她就是心里犯嘀咕,站起来的时候偏偏又撞上了余凡的目光,林暖没有读心术,加上还是近视眼,她看不透彻他的眼神,但分明捕捉到了余凡的嘴角微微一动,目光也随之变得温暖起来。
林暖走上舞台,简单地自我介绍之后鞠了一个躬,就被招呼进入了播音室,播音室不大,只有调音台,话筒一些基础设备,但这是林暖第一次看到专业的播音设备,从前,她都是下载好软件注册开通,用一个耳机就开始录了。
“你怎么没带话稿?”她一看,他们班主任老王同志正坐在自己对面的椅子上,面无表情地问她。
老王上课的时候会对着他们拍拍胸脯,骄傲地讲述自己到电视台做广播电台嘉宾的经历,原以为她吹牛,现在看倒也有点真实成分。
“小姑娘,可能准备得充足一点,没有稿子很正常。”旁边一位和老王并排而坐的陌生的男子说道,这话惹得林暖暗自欣喜,或许因为老王的面瘫衬托,他看起来实在温和,大概三十岁上下,林暖忍不住抬头去看他左手肘扶着的桌子,上面立着一个名牌,写着他的名字,张威廉。
老王对着这个叫张威廉的人露出笑容,很勉强地笑,要知道让老王这样实在很难得,以至于,林暖把本想说的“我稿子在手机里”收了回去。
林暖坐下的时候,面对一桌机器有点紧张起来,她求救一样地看了一眼老王,老王正旁若无人地拿着笔刷刷写着什么,还是旁边的男子,朝着她双手做了一个带耳套的动作,示意她戴上耳麦,她轻轻点了点头以示感谢,接着,她迅速又心虚地掏出手机,点开文档。
林暖选了那首西班牙歌曲,Mi Lamenton作为开始引入的音乐。
这句话翻译成中文应该是对不起,倒不是想对不起谁或者跟谁道歉,只是她每一次登录企鹅号,就忍不住将界面下拉到一个单人分组,寻找熟悉的头像,他喜欢听,于是她立刻去搜了这首歌。
观众席上的余凡脸上掠过一个惊讶的表情,对身旁的沈正泽说,“这歌我知道啊。”
“独自穿过四季,只为安静等你,大家好,这里是时光酿梦电台。今天想和大家分享一本书,叫做暗恋橘生淮南。”
“这是一个关于暗恋的故事,诠释青春年少时,爱上一个人的所有心情。女主角为洛枳,男主角为盛淮南……如果没有幼时的那一次的遇见,我想,洛枳不至于深陷于十几年的思念里。如果没有突如其来的那一面,我想,洛枳这辈子都不可能知道盛淮南这个人的存在吧。”
林暖最后停顿几秒将音乐切换到了安又琪的Better me,音符流动,歌曲本身就是正能量,和故事结局一样,跳脱悲伤,将情绪升华了一个层次。
她录完节目,张威廉问老王,怎么样?老王说,内容主题不是很好。
对着话筒读一篇心理课题研究你最满意了。还没有出演播室的林暖内心恨得咬牙,但还是笑着对着老王鞠了一躬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