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尽头,几株枫树掩映之下,有一处篱笆木门,上挂着一把祥云纹的铜锁,在清冷的月色之下铜质云纹锁泛着淡色光晕,似是蕴着千年的光景在里头,任世事繁华流转,它只立在那头,不悲不喜,不愠不怒。
“到了!”陆晟清轻声说着,声音低沉如绿绮之韵,融着凤求凰之调,于司马相如指尖散开,跨越时间长河不急不缓地走过来,蓄在叶芷薪耳边,心弦一下就沉醉在其中!
“给,薪薪!”说着陆晟清伸手递过来一把古朴精致的铜质钥匙,执起叶芷薪的右手,将钥匙放在了掌心之上,温润质地带着陆晟清掌间温度,似一下熨烫着叶芷薪的掌心,让她有一瞬的不知所措,“打开吧!”
叶芷薪此间一瞬犹豫,心中一片纷乱,鼻端漫着浓郁香气,掌间钥匙暖意渐盛,想是此刻她也没个理智去思考该不该去打开那把锁了,心头是有个万千情意利弊权衡,可终究是计算出个结果。
想同陆晟清断个干净的话,她是断然没个立场去看里头的东西,直觉这里头她是不能以个普通朋友的身份进去瞧得,可陆晟清一片拳拳真意,甚至为着让自己来这头,先前可是一番安排,自己又是不好逆了他一片好意。
“薪薪,打开吧,里头一番光景定是你喜欢的!”犹豫间,陆晟清轻轻催促了声。
“晟清,里头何物定要我自己开门进去看了?”这把钥匙拿在手里,叶芷薪心头纷乱沉甸的难受,喉头一丝辨不清的情绪梗着出不来,那种感觉似喜还忧,似恼还悦,道不明白,只心绪不宁,手脚随着起伏的心绪一阵阵发凉。
“唉,你总爱把事物打上烙印,平常一件事儿,何必珍重得要同情意之事画上个厚重的等号,又何必担心拂我一片心意?受或者不受,只在你一念之间,痛或者不痛也是我自个儿的事情,你何须将我一份心绪看得如此之重,我会心疼你的难受的!”陆晟清一阵无奈的叹息,“你这份心思我瞧得明白,心头可是一阵窃喜,可也是万分舍不得你耗费心神的!”
“晟清,断个干净岂不是对你我的一种解脱,我不必为你忧心劳神,你不必为着我的伤神而心生不舍!”叶芷薪曲起指尖,将那把铜质钥匙握在了心里头,也收了钥匙上蒙着的一层光晕。
“呵呵,彼此相伤岂不也是因着彼此心底有情意在的,我如今瞧明白了,自然会守着你的,我母亲和茹姐想是为着我操心得紧,在你跟前定有一番劝慰,茹姐更是会拿着她当年之事劝慰于你,只是往后该要如何,我是只要你随心所欲就好,断是不要你委屈了自己的心意,不管往后如何,如今钥匙在你手里头了,就受了我这番心意可好,也让我往后有个相伴的念想!”陆晟清一番话说着低沉恳切,只是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似乎有那么一次,洛恪也是许了自己随心所欲吧,只自己未放在心上,如今想来也是有些恍惚的厉害,有未有过都记得有些不真切了,只陆晟清方才一番话,自己怕是要将它刻在心上了,陆晟清缘何要在自己下定决心斩断情缘之时给自己这样一份牵扯不断的情意啊,叶芷薪心头一丝慨叹,她已是在努力规避着这样的牵扯不清了,奈何终究是兜兜转转绕不过去啊!
叶芷薪神色间的无奈之情蓄得浓烈了些,“晟清,往后同我断个干净,你心头才会了无挂碍,我也是愿你自在随心,可是不要背负对着我的一份歉疚啊!”
“呵呵,薪薪,我往日是情志未开,如今对你存一份长相守的念想,自是对你无半分歉疚!”陆晟清淡淡地笑开了。
叶芷薪倒是不知道陆晟清往日里头清冷疏离的姿态,聊起这些事来竟能说着如此绵软缠绵的话,哪里是个未开窍的样子啊,“晟清心头放下了我,那往日那些人呢?”
叶芷薪一时理智未把关,竟流出这般直接的试探之言,说话可是把她自己都唬了一跳:才想着要断个干净,可口间竟说出如此试探之言,倒是叫陆晟清如何想了。
陆晟清低沉地笑声慢慢升腾起来,似是冲破了些桎梏的枷锁,情绪一下在笑声里头外泄了出来,“有薪薪这句话,我心头那份起伏不定的揣测可是安下了不少,如今我想是对着那些年你伴在我身边的心绪有了些微体悟了,这滋味果然是苦涩的厉害!”
说着陆晟清笑声陡然又是压了下去,话音里头一丝沉重的恼意,“薪薪,对不起,若是知晓这番滋味,我不会自私地留你在我跟前了,还……让你看顾了木木这么些年,不过……此刻我却又是无比庆幸,到底是留了你在我跟前这么些年,我才能知晓一番情意之事,虽是悲喜参半,到底是不负一番红尘沉浮!”
顷刻间,陆晟清一番话说着坦然豁达,眼眸里头虽是有一抹执念,更多的是看尽浮华之后的一份平淡和宁静,“若说我往常心里头有过人,想也是年少情动一时情迷而已,如了那空乏虚无之中起的幻象,终究不是真实之物!”
叶芷薪听着,心头对着陆晟清又是一番唏嘘:自己也是伴在陆晟清身边这么些年的,倒是不知陆晟清于情意之事上有这么一番见解,如此情深难解,却可能又是一番虚无的幻境,可是叫自己如何辨别,又该如何宽慰了?
叶芷薪心头为着陆晟清一番话泛起浓浓的无力感,对着血脉,这份无力感直达四肢,只留了些气力拽紧了手头的钥匙,自己又缘何不是他的幻象呢,他又是缘何认定自己是他心头真实所想,能放在心头一生一世的了?情爱之事本就是一时起念,起念越快怕是散得也越快了,想是没个如同傅潋芸许曼华那般深重的执念,情意该是如何维系了?
自己不是个偏执强取的性子,陆晟清一番情意又是平淡宁静,如此两个温润如水的人,可是能在一份无甚滋味的相处之中走过一世?叶芷薪此刻是万万没了个自信。
只是叶芷薪心头计算颇多,就是没有想到她又是一番患得患失,对着陆晟清的情意是想信又不敢信,连着往后相处的忧虑都起了,又哪里是个要狠下心断个干净的样子,陆晟清虽是在情意之事上才开窍,可是对着人心的敏锐洞察却是那么些年在商场上历练出来的,叶芷薪一番恍惚犹豫又哪里能避得过他的打量。
“晟清,往常的人是你一时情迷的幻象,那我又怎得不是你现下情迷的幻象了,人这一世怕是只有回身看的时候才能晓得何为真实何为幻象了吧,毕竟是人心思变,骨子里头都有些耐不住安稳的情绪在的!”
“呵呵,薪薪,你伴在我身边那么些年的情意可是虚无的幻象?”
“不知道,也许是往后分开得久了,再来品评的时候,只叹个年少情痴吧!”叶芷薪眼眸里头一阵迷惘,情意之事毕竟虚幻,她是真真道不清楚,虽是读过年月积淀流传下来的诗词,可诗词传的也只是写下那一刻时作者的体悟,再是浓烈的情意叶芷薪似都怕是个凄凉惨淡的下场,能否长久,后人却真是无从考究了!
揽着一世情愁熬到人比黄花瘦的境地的情意才最终是多情却不无情之人的下场吧,叶芷薪心底一丝暗淡的悲愁之情漫起。
“薪薪,对不起!”说着陆晟清转身搂过叶芷薪,抬手轻轻拍了拍叶芷薪的脊背,“怪我未好好待你,才让你一番猜疑,对情意起一番悲切之情!”
清浅的气息儿只沁叶芷薪的鼻端,叶芷薪疲累的心起了丝依赖的眷恋,就这么靠着陆晟清,心口难得能贴得如此之近,轻重不一的心跳交叠在一起,有一丝琵琶弦上说相思的恍惚,大约是两人心头一份相思刻在对方身上,奈何相伴不相亲的岁月太久了,彼此之间的猜忌也就有了嫌隙蔓生。
“薪薪,真假如何,即是看不透就不看好了,往后如何想是往后的事,现下信我待你是一份真意可好?”陆晟清清淡的声音却带着极致的蛊惑,让叶芷薪一瞬间似是去了万般杂念,心头唯陆晟清一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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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无意之中读到一篇《寒窑赋》,“人生在世,富贵不可尽用,贫贱不可自欺,听由天地循环,周而复始焉。”想着人生一世,沉浮不过系于“命”和“运”二字,命势自出娘胎,运势却也可是后世修得,可恼我却是于逆境之下万般嗟叹,顺境之中得意忘形,实在不该,总也是修不来一份平和心境漫看云卷云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