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住在冥垩城,因为出生时被判神劫,父神不允许我离开天清殿。
千年里,我并未见过父神,只是偶尔听栾枝提起,也亏得栾枝的照料,天清殿虽没外表看起来那么繁华,却也是整洁干净。
一千年间,我虽被软禁在天清殿里,日子过得也并不无聊,我在这里认识了栾枝,在这里和梁印息订了婚,在这里和容兮成了亲,那时的我,从来不想离开天清殿,离开冥垩城……
可是这一千年来,我无数次的经过城门前,却从未想过踏进去半步……
4。白衣公子
她站在大殿的门口,“天清殿”三个字大大的写在她的眼前,那牌匾做的和原来的一样,她站在那里,一时竟有些恍惚,就好像自己从来不曾离开,她好像看到了一个赤着脚的小丫头正趴在殿门口张望……
二人跟着栾枝剑的提示,一路向东,最后,竟到了天清殿。
白子辰站在门口,皱着眉头,若有所思,他走进大门,回头发现荀澈还呆呆的站在门口,又退回来问道:“荀荀,你怎么不进来?”那时,他看见荀澈的眼里流出了两行泪水……
“荀荀,你怎么了?”白子辰赶紧拉着她问道,荀澈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那一瞬间,白子辰的心很疼很疼,他有些不知所措,但是他知道他必须做点什么……他轻轻把荀澈拉进怀里,紧紧的抱着……
“我没事了,放开我吧。”荀澈轻声道。
找栾枝是正事,她的确不该在这里感情用事。
二人穿过大殿,却看见后院里,蓝音正做着喝茶。
“哟,小美人!我们又见面啦!”白子辰嬉皮笑脸的凑了过去,全然没有适才在殿门口紧锁眉头的样子。
“你居然还敢来这里!”蓝音一拍桌子怒道:“今日我定要报仇!”说着一拍桌子便冲了上来。
白子辰反手按住蓝音的利爪,笑呵呵的说道:“这张小脸一生气也很还看呢!”
蓝音腾的跳了出去,一脸坏笑,一溜烟的闪走了。
“喂!打不过……”白子辰还想再说点什么,忽然后院中传来一声虎啸,白子辰一个闪身挡在荀澈面前,栾枝剑也紧握在手。
“那是什么东西?”荀澈皱起了眉头,抬眼看去,面前竟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巨虎,虎身比整个院子都大,山丘一样的虎爪二话不说就朝着二人拍来。
白子辰挥着长剑刺了上去,那巨虎也不躲,栾枝剑刺上去,却好像碰到了钢铁一般,竟然无法伤到它半分。
蓝音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白子辰,这是冥垩纪的神兽——裂天虎,栾枝剑是打不过它的……”
话还没说完,白子辰已被裂天虎击于剑上的戾气所伤,狠狠的栽倒了蓝音脚边。
“知道我的厉害了吧!”蓝音立在一旁笑道。
白子辰腾的跳了起来,面上已是一片怒色,提着栾枝剑便要再战。
可是这裂天虎是冥垩纪的神兽,虽然现在只剩下一点残魂,它的威力也是不可小觑的,又岂是那么好打败的?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荀澈清晰的声音:“血牢。”
白子辰回头去看荀澈,她的周身竟多了一道血红色的透明屏障,荀澈微闭着双眼,在红色的映衬下更显得容貌的娇艳。
地上腾空升起几道血障,迅速朝着裂天虎靠拢,所碰之处,身体皆化成了白烟,裂天虎有些发慌,本能的四处逃窜,那血牢却越来越小,整个小院都回荡着裂天虎震天的哀嚎声。
这荀澈究竟是什么人,能让冥垩城城门自己打开,现在又连冥垩纪神兽都有办法制服……白子辰看着荀澈的脸,难道她真的和真神有关系?
“只是恰好克制了而已,裂天虎克制了你,而荀澈又克制了它……”蓝音在一旁解释道。
裂天虎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看就要不行了,突然一个声音朗声道:“还请姑娘手下留情。”
荀澈睁开眼睛,只见一个白衣公子缓缓落下。
修长的身材,一袭白衣,神情淡然,偏偏一身冷气,不容接近。
“阿泽!”蓝音兴奋的叫道。
荀澈看他一眼,并未收手。白泽微微抬了一下手,困着裂天虎的血牢竟然轰然破裂,荀澈周身的血色屏障也随之消散,仿佛一道巨雷劈在她的身上,她盯着白泽,瘫在了地上。
“姑娘现在受了伤,最好不要动。”白泽淡淡的说,好像一切都与他无关。
白子辰的剑直接抵在了他的脖子上:“果然是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白泽低头看看那剑,一个闪身就来到了白子辰的面前:“几年不见,还敢对我亮剑了。”
那速度太快,白子辰实在没有看清楚,他收了剑道:“哥,是你掠走栾枝的吗?”
这一声“哥”叫的荀澈和蓝音都是一身鸡皮疙瘩,谁也想不到这二人竟是这样的关系。
白泽道:“的确是我。”
“那她现在在哪?”白子辰的声音里透着焦急。
白泽沉默了一阵,道:“被父神带走了。”
“父神?”白子辰一惊:“这事怎么捅到了父神那里?”
“栾枝的事,我自然会去找父神问个清楚。”白泽道。
“我跟你一起去!”白子辰在他身后吼道。
白泽却是一个闪身便不见了踪影……
“你是阿泽的弟弟?”身后,蓝音颇有兴趣的问道。
白子辰转过身去抱起荀澈,栾枝剑也提在了手上。
蓝音笑呵呵的闪到一旁,悠悠道:“这栾枝剑的厉害,我可是见识过了,你可千万拿稳了……”
白子辰看了她一眼,慢慢收了剑,便听到蓝音道:“你们大可放心,既然栾枝已经被白蔹真神带走,阿泽就绝不会在抓她了,你们可以在这里等着,相信很快便能在冥垩城中见到她。只是千万不要去后院的那间小草屋,阿泽从来不让别人进的。”
白子辰扶着荀澈坐了下来,没有接近那小草屋半步。
白泽心中一阵不安,适才他刚要下手取了栾枝的性命,突然一道银光将栾枝救走,在这冥垩城中,还有谁能在他的眼皮底下动手呢……
“父神大人,您为何要带走栾枝?”白泽颔首道,果然是白蔹真神。
黑暗中,那道银光道:“这是冥垩纪时的恩怨了,我欠栾枝一条命,你不能伤她。”
“原来是父神大人的恩人,是我鲁莽了……”白泽道。
“这一届的冥垩大赛马上就要开始了,我要你参加。”那人继续说道。
白泽点了下头:“是。”
白蔹道:“这次回来,你已经见过白子辰那小子了吧,他也会参加这届的冥垩大赛,我要你好好帮帮他……”
“……是。”
荀澈盯着后院的小草屋看了好久,蓝音一直跟在一旁看着她,生怕一个不留神就放了荀澈进去,荀澈忍不住问道:“白泽为何不让别人进这草屋?”
“这冥垩城里的其他建筑尚可用神力重建,可这草屋要想和原来一模一样,却要一捆捆草垛亲自搭建,自然爱惜的很。许是这草屋太破了,怕别人进去弄坏了,总不至于是喜欢这草屋吧……怎么,你也对这破东西感兴趣?”蓝音道。
荀澈沉默了一阵,许久问道:“白泽他进过这草屋吗?”
蓝音道:“从没见他进去过……却也时常这样望着。”
“我看这天清殿着实有些破旧,之前还以为大哥他住的是什么豪宅,原来也不过这样……”白子辰在一旁道。
原来这天清殿,这千年的时间里,竟住着白泽……
“你懂什么,”蓝音一脸嫌弃的看向白子辰:“千年以前,这天清殿里住着的可是冥垩城里最有名望的大户神家,况殊上神是第一届冥垩大赛的冠军,也是上一任冥垩城的城主,他的妻子更是冥垩真神陨灭后神力幻化成的上神,神力无边,他们二位,还被传成了一段佳话……”
白子辰听得兴起:“那后来呢,冥垩城被毁了之后,他们去了哪里?”
蓝音想了想道:“只是听闻他们有一个女儿,早在冥垩城毁了之前便没有消息了。”
“他们的女儿染上恶疾,早早的就死了,二位上神为了给女儿找到救命的神药,也早在冥垩城被毁之前便离开了。”荀澈接到,面无表情。
蓝音撇了下嘴,道:“你怎么知道?”
“我曾住在冥垩城,有一些耳闻。”荀澈淡淡道。
“哦?这么巧?”蓝音笑道:“很久之前,我也曾在冥垩城住过一段时间,”她停顿了一下,笑的更加鬼魅:“那时我还有幸见到了那位染上恶疾的小神君……”
荀澈心里一惊,表面还是不动声色,身后白子辰好奇的问道:“怎么样?那小神君是不是特别厉害?”
蓝音哈哈一笑:“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都快要忘记了,只是记得那小神君长得惊人的好看,红颜祸水,死了也罢……”
荀澈也笑道:“听闻那小神君被天清殿看的死死的,极少踏出天清殿,不知你是怎么见到的?”
“不记得了,真的不记得了……好像那天还是个大场面,我就远远的看了一眼……”蓝音很认真的回想,不像是撒谎。
她的确不记得那时的情景了,事实上,她忘记了很多事情,只模糊的记得那时她还不是现在的样子,还没有幻化成人形,被一双很温暖很温暖的手抱在怀里,整日整日的抱着……她是一只猫,本对一切事物都好奇,可一想到这些,她却出奇的恋家,恨不得躲在那个怀抱里哪也不去……
想到这里,她便有些困了,天色早已快发亮了,她缩在草地上,真如一只小猫,迷迷糊糊的睡去了……”
“荀荀,你从前住在这冥垩城中?”白子辰和荀澈并肩坐了下来,白子辰问道。
荀澈点点头:“你没听栾枝提起过我们之前的事?”
“没有,她什么也没和我说过。”白子辰摇摇头,这倒很符合栾枝的性格。
荀澈笑道:“那等日后有时间了,我慢慢讲给你听。”
月光打着微微的光,柔柔的照在荀澈的脸上,那本就好看的容貌更显娇颜,白子辰低头毫不避讳的盯着她的脸,笑道:“我们明天就要暂时分开了,你这个样子,我还真是舍不得呢!”
“分开?”荀澈睁大了眼睛。
白子辰笑道:“我虽是这冥垩城的小少主,却是很少回到这里,但每次的冥垩大赛我都会参加,算来,也参加了四五次了。”
“冥垩大赛?”荀澈对这倒也有些了解,只是参加冥垩大赛极为凶险,能成功闯出赛区还好,不仅能得到冥垩纪留下的神力,还能声名远扬。只是一个不小心输掉了比赛,就要困在赛区等到下一届比赛获胜方能出去,若是一直不获胜,便要一直留在这里,这种情况也是十分少见,因为各大赛区都有凶猛可怖的妖兽鬼神,再加上东南西北各赛区地势气候也不乐观,极少有人能活到下一届大赛的开始。
“你要那些神力有什么用?”荀澈问道,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为了那些神力可以连命都不要,有了那些神力又有什么用呢?
白子辰笑了一下:“这神力就是我的命,每一届的冥垩大赛我都要参加,每一次都必须赢。”
荀澈有些吃惊的抬头看着他,不知怎的,她觉得他的笑容看起来有些心疼。
那晚他们说了好多好多,好像有说不完的话,直到白子辰的肩上落下了一个轻轻的东西……
白子辰伸手托着荀澈的脖子,让她睡得更舒服些,有一只手拦着她的肩膀,把她轻轻的抱在自己的怀里。
荀澈睡觉的样子也很好看,白子辰觉得她永远都那么好看,做什么都那么好看,他想永远这样搂着她,抱着她,看着她……只是这样想想都觉得很幸福。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想起了他第一次参加冥垩大赛的时候。
那时候他也是现在的面容,着一身淡黄色的短袍,一般的男子都不配黄色,亏得他面容姣好,有皮肤白皙,一身淡黄色竟与他绝配,他提前一个月便进了城,骑着一匹黑马,无所事事的在冥垩城里闲逛。
看似无所事事,实则心中苦涩,家道败落,被人追杀,他被逼进了冥垩城,获胜还好,失败了他会有千万个不甘心,他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他绝不能死……
本来就没来过冥垩城,有心不在焉,马儿走的很快,不久他发现,自己迷路了……
那路上僻静,过了半日,才有一辆马车远远的驶来,不久,后面又跟出来第二辆,第三辆……
他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观,都说冥垩城富足,马车竟然结对而行,还整齐无异,为首的那辆很快驶到他的面前,他骑着他的小黑马凑了过去,想要问路。
马车并没有减速的意思,车窗却慢慢打开,从里面探出一个小丫头的小脑袋。
他看着那小丫头,他以为现在的他一定没有心情去想什么儿女情长,看见那小丫头的瞬间,他却有一种想掐掐她的脸蛋的冲动。
那马车开的飞快,一眨眼便在他的面前闪过了,他像着了魔一样,催着小马追了上去。
小丫头还张望着脑袋,长长的头发被风吹出很远,一双美的不像话的眼睛盯着他的方向,却穿过空气,定在空中。
他离她不远不近的距离,刚好可以看清她的脸,而她的目光悠悠的穿过他,定在他身后的那轮夕阳上,红霞照在她的脸上,他看上一眼,好像一下子回到了最无忧无虑的时候……
阳光刺着她的眼睛,她却不闪躲,眼里映着的光芒,好像来自那个遥远的时代,在那个时代,他们一定见过……
一个失神,马车从他的身边驶过,他没有再追上去,而是骑着马立在夕阳下,望着那一串马车驶过的影子……
他不必再去追,既然选择的路相同,迟早都会遇到……
时间果然过得飞快,他还是那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小丫头却长成了倾国倾城的少女……
白子辰搂着怀里的荀澈,笑的像个孩子……
这不,我们果然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