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平时形容一个人卑劣残忍时,总会用上“如同禽兽”或者“禽兽不如”之类的词语。
可是某些时候,真正的禽兽也会绽放出令人汗颜的可贵品质。
比如说,忠诚。
动物一旦将某人视为主人或同伴时,就会死心塌地,付出一切。
阿丑视陆子野为朋友,它付出的是十年的光阴。
自从陆子野离开之后,阿丑一直在他们玩耍过的地点,等待他的到来。
如果陆子野一直未出现,它必定也会一直等下去,直到……
陆子野有些羞愧,坦白说,他离开了十年,对于这个昔日的玩伴,并不见得有多牵挂,最多也就是偶尔见到猫狗等宠物时,引起联想,脑海中浮现阿丑的形象,然后想一句“阿丑不知长成了什么样子”,仅此而已。
浮光掠影般的一个想法,并没有细思深究的冲动。
与阿丑日日夜夜的等待和牵挂相比,他的思念显得微不足道。
陆子野一时间也不着急回去寨子,索性就放下行李,卷起了衣袖和裤管,和阿丑尽情的玩耍起来。
片刻的陪伴与玩耍,远不足以弥补阿丑的付出,可阿丑却是兴致勃勃,很是心满意足。
与阿丑这样的庞然大物玩耍,体力消耗非常的大,到了十一点,一身杂草的陆子野,肚子饿的咕咕直叫。
陆子野挠了挠蓬松的乱发,道:“阿丑,我们打猎去。”
万兽之王不愧是万兽之王,虽然头顶上顶着个不伦不类的“丑”字,一点也没影响到阿丑的发挥。
这片密林,于它而言,就像是自家的后花园,一出现,吼几声,就吓的几只惨被它盯上的野兔瑟瑟发抖,连撒腿逃跑的勇气都没有。
阿丑大摇大摆过去,挑了两只肥大的野兔,啪啪两爪就拍死了,剩余的几只瘦不拉叽,就大方的放走了。
陆子野出声赞道:“你可真有出息,吼两声就能吼来吃的,连追赶捕捉的步骤都省了,想当初,我俩抓一只兔子,都要辛苦老半天。”
阿丑高傲的仰头,轻蔑的望了他一眼,仿佛在说:士别三日刮目相待,何况我们都分别了十年,哥们早不是当年的弱鸡了。
阿丑负责打猎,陆子野就负责烹饪,找了处水源,剥皮,掏内脏,清洗。
篝火生起,火焰欢快跳动,舔舐着架在上头的兔肉,发出滋滋声响,兔身油脂滴落,一滴又一滴,火光更盛了,熟肉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
阿丑吐出了舌头,两眼放光,直盯着香气四溢的兔肉,按捺不住就要去吃。
陆子野一拳轻轻打在它脑门上,笑道:“别急,还没到吃的时候,佐料都没撒呢。”
陆子野出一趟远门,又不是一个专业的厨师,自然不可能会把油盐酱醋之类的佐料携带在身上,徒添累赘。
他从行囊里拿出的瓶瓶罐罐,无一例外,都是毒药,且是剧毒。
陆子野略一思索,依次将鹤顶红,孔雀胆,守宫尾,黑龙涎等毒药粉末倒在兔肉表面。
阿丑歪着脖子,看着他一丝不苟的动作,毒药倒下的瞬间,火焰的颜色也出现了变化,时而变黑,时而转绿,紫光摄人,橙芒耀眼。
就差没有浮现一个白色的骷髅头,提醒旁人,这一样一样倒下去的事物,全都是剧毒,千万不能吃这要命的兔肉!
奈何阿丑是一只老虎,并不是人,故而看不出火光的异样变化意味着什么,只觉得惊奇而已。
单纯考虑单味毒药的剂量,每一样加起来,足以毒死十个成年人,可是陆子野却利用了毒药之间的生克变化,硬生生将要命的毒药,转化成了不但无害,并且吃了以后对身体大有裨益的补药!
中药的配伍,讲究君臣佐使,有时明明大补的中药,却组合成了对人体有大害的毒药。
陆子野身兼医道与炼毒两家之长,将君臣佐使的配伍,运用到毒药的炼制上,将毒药配伍组合成了补药。
药食同源,自古有之,以中药入饮食,成为药膳,陆子野以毒药烹调兔肉,也算是一道别开生面的药膳了。
陆子野见火候差不多,抓起插着兔肉的树枝,就将兔肉收下,离开火焰范围。
他笑着将一根树枝递到阿丑跟前,道:“来,尝尝我自创的十毒大全烤兔肉。”
阿丑一口咬住,不顾烫口,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陆子野撕下一只兔腿,细嚼慢咽,闭上双眼,自我陶醉的点评道:“嗯,不赖,不赖,第一次做,算是超水平发挥,还有进步空间。阿丑,我跟你说,吃东西要慢慢来,才能品出食物的滋味,感谢大自然母亲的馈赠,献给我们那么多好吃又美味的珍贵食材,像你吃的那么焦急,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再好吃的食物都跟嚼蜡一般……”
他说了一番舌尖上的语录后,张开双眼,随口问道:“阿丑,你说对吗?”
眼前的阿丑半张着口,口水不住从嘴角垂下,一看就吃馋的厉害,它的脚旁是啃的光溜溜的兔子骨架。
陆子野双眼一凸:“卧槽!我话没讲完,你都已经吃光了!要不要那么快!”
阿丑状似委屈的低号的一声,似乎在说:“我都十年没吃熟肉了,当然吃的快,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啊!”
陆子野得意的道:“吃那么快,证明我烤的好吃。”
他又撕了一只兔腿给自己,剩下的就大方的赏给了自诩饿汉的阿丑。
谁知第一只兔腿才啃了三分之一,阿丑又吃光了,眼巴巴的看着他,陆子野抵挡不住它渴求的眼神,只好把留下的兔腿给了它。
吃饱之后,陆子野浑身发热,疲态尽去,心知是下的药起了作用,感觉到身子充满了力量,索性又与阿丑玩耍了一番,发泄过剩的精力。
玩耍中,陆子野眉头一皱,伸手示意正要冲他飞扑的阿丑定住身形,打量了四周。
“有些不对劲!”
他注意到,不远处的迷神瘴气,正在逐渐变的稀薄起来。
此时正是正午十分,晴空万里,烈日高悬,光线较他早上来时更加的猛烈。
迷神瘴的轻重程度,与阳光息息相关,照道理此时的瘴气,应该是最浓郁才对,怎么可能变得比早上还稀薄?
陆子野一眼望去,已能穿透瘴气,看到二十米开外的景物。
“莫非,是寨子那边出了什么变化?”
陆子野心下一紧,思绪已放到陆家寨的安危上,没法再优哉游哉的与阿丑嬉戏,说道:“阿丑,我要先走了,下次再来找你玩。”
他说完,走到一棵大树下,拿起自己的行囊背在身后,阿丑拦住去路,用头不住顶着他的双腿,不让他离开。
陆子野道:“阿丑,我真的有急事,我会回来的,放心。”
阿丑依旧执拗的拦着他,悲戚的嘶吼两声,似在控诉道:“信你才有鬼呢!你当初也说会回来,结果一去就是十年,我不管,我不让你走!”
陆子野弯下腰,将额头贴在阿丑的额头上,与它四目相对,真诚的道:“相信我,不止是现在,以后的以后,不管我留在这里也好,出去外面也罢,一定会把你带在身边,陪你玩,给你烤肉吃!”
阿丑目不转睛盯他半晌,这才让开了道路,陆子野拍拍他的脑门,又重复了自己很快回来的言论,这才动身,向着视线中的那片木制的建筑群走去。
那里,就是他的故乡,有他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