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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章 荷塘少年”

炎夏的正午时分,连安静的空气都越发的让人感觉燥热难耐。焉焉的柳枝下,也仅有那么一小片的阴影,可以给人带来一丝心灵上的荫凉。

水易此刻正安静的坐在这仅仅遮蔽了片方之地的柳荫下,仰着头遥遥的望着荷塘的远方,看着那氤氲蒸腾处不知几何远的荷塘。

荷塘是水易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同时也是一个连绵无限,玲玲秀美的地方。

水易自小就生长在这个灵境天成的地方,但是水易却更向往远方,哪怕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远方。可是只要一有闲暇,水易就会一个人安静的坐下来,遥遥的望一眼远方,就如同现在一样,看一看这无限荷塘外那朦胧的天光。

水易是这片荷塘里的一个花匠,辨花护花的技艺是父亲传授的,因为从祖辈开始,宗族里的每一个人就都是花匠,每一个人都用尽了一生的时间来照看这一片无边无际的荷塘。

水易从来不知道这片荷塘究竟有多大,因为从记事起他就没有走出过荷塘。日出日落、田埂渡船的生活里,水易用了7年的时间来找寻荷塘的边界。可是就可算到了现在,抬头遥望却还是一眼望不到边,眼前除了一波又一波的荷叶,就是一朵又一朵的荷花。

水易不知道荷塘究竟是否真的有边界,就如同他从来都不曾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远方一样,只是在水易的心底却似乎总有一个声音,不停的告诉自己:荷塘的边界,就是梦里的远方。

这些年他总是一个人在荷塘里流浪,虽然早已经迷失了方向,但是却从来不曾放弃过。也许心中唯有的遗憾,就是在十岁那年因为向往这未知的远方,而偷偷的溜出了家门,此后就再也没有机会和父母道一声的告别了吧。

水易已经在这片荷塘里流浪了7年,也寻觅了7年,7年来也有偶遇到族人的时候,而每当这个时候,水易总是会急切的打听一下父母和家里的消息。但是却从无音讯,因为荷塘真的是太大了,而水易也随波逐流,行的太远了。

7年来水易的变化真的很大,从懵懂机灵的孩童,变成了了现在这坚毅而又稳重的少年。其中变化之大,怕是纵然遇到以前的熟人,恐也是已经没有人能够认出水易了。

这些年,如若偶然难得见了族人,水易也往往都是见面了,一起聊一聊荷塘里的的奇闻异事,亦或者相互探讨一下不同荷花间,各自独特的养护技巧罢了。只是也有的时候,水易也会在族人的家里借宿一段时间,学习一些新颖而又实用的知识,亦或技巧。但是时间往往不会持续太久,便就又告别族邻,驾乘渡舟独自离开了。

在这些年流浪的时光里,一直不离不弃陪伴着水易的,就是这一叶从家里离开时偷偷乘坐的扁木渡舟,只是在流浪的岁月里,却也已经不知道被水易翻修了多少遍,现今也早已是没有了当初的模样。唯有当时渡船里父亲留下的一管莲箫,到了现在还依然保管的十分完好。而且这些年来,水易也在族邻那里学会了一些吹奏之法,于是偶有心得了便就一个人、一管萧的怡然欢乐。

荷塘里的四季是分明的,因为夏日的炎热、冬季的幽寒以及春日细雨和秋季的凉风,都在这一年的年轮中,次序有节的转动着、往返如故。然而四季的荷塘却又是不变的,除了那些绽开在春日里的白色荷花、夏天里的红色荷花以及秋季和冬季的金色、蓝色荷花外,荷叶始终都是四季常青,一直不曾改变过。

荷塘里少有田埂,但是凡有田埂之处必有烟柳存在。水易此刻身后靠坐着的,这一棵小小柳树便就是一株夏烟柳。夏烟柳的柳枝细腻绵长而且柔韧有力,是上好的绳索材料。

烟柳不比荷叶的四季常青、一成不变,反而一季就是一生。春烟柳的枝根粗壮且长势迅猛,往往一季结束,主枝就长得粗有二人合抱的程度。秋烟柳则不然,虽然长势比夏烟柳略显粗壮,但也就一臂环抱而绰绰有余。秋烟柳不同于其他三季烟柳的地方,则在于其在一季结束时,那漫天都是随着轻风而纷纷扬扬的柳絮,这些柳絮是荷塘上最好的纺织材料。而冬烟柳却因为其坚韧而又不腐的特性,成为了荷塘上渡船龙骨以及房屋架构的最佳选材,同时也因为其他三季烟柳往往腐蚀的很快,短则一年,长也过不了两年的时间,就会变得腐朽从而沉入荷塘化为腐泥,所以冬烟柳枝干持久不腐的特性就显得尤为重要。

有时候水易也在猜想,是不是这些一年年来不断生长而又腐坏了的烟柳,真正的滋养了这片荷塘,使着无边的荷塘得以生机盎然,四季常青。是不是这些烟柳腐坏后遗留下的残渍和沉泥,在经年累月间才形成了这无序而又错乱的田埂?

水易遥遥地望了望眼前,望了望阳光下正波光粼粼的荷面,也望着那一株株穿插在荷塘里,纤细而又无序的夏烟柳。无声的自嘲着轻笑了一声,想的多了反而更加困惑,既然不得知那么便也就不再多想。

然而,今天实在是算得上是一个哪怕拥有再多想法,也不为过错的好日子。纵然是在这炎夏如火一般的正午里,任凭这流动着的空气更加酷热的让人难以忍受,但是这些燥热却更加助燃了水易内心深处的激动和烧灼。

水易的心里,此刻正一直在不停的躁动着,哪怕就算像现在这样,只是安静的坐着,安静的享受着,这如同火流一般炙热的空气,以及这空气里夹带着的荷花的芳香。然而,风平云静幽香去,任凭这沁人心脾的荷香随着微风吹过荷塘、吹过烟柳再轻轻地吹拂在水易的脸上,吹动着双鬓飘零的碎发和额前散乱的流海,兀自留下发丝,正轻轻地摆动着。

但是这如诗一般的静怡和安详的画面,却怎么也耐不住水易心里那充满了躁动的火热。

水易就这样在激动与平静中,无声地微微上翘着嘴角,浑身酥软的依靠在身后的烟柳树上,让身体慢慢地滑落,滑落在这一方难得的荫凉里。

静静地躺着,然后透过稀疏斑驳的烟柳枝叶,仰望着浮云悠然的天空,这一刻当真是好美也好放松。

因为水易终于寻到了机会,一个离开这片荷塘,去往更加遥远的远方的机会,一个去探寻那些梦里面,始终存在却又未知的机会。

就在刚才,水易从路遇的一群族人那里得到了一个让人惊诧而又无语的消息。一队来自遥远远方的仙城里的商人们,将要在这里招募一些工人。

然后,听着了大家纷纷的传说着仙城里的人来人往、繁华鼎盛;憧憬着仙城里那专门教授技能的书院,和那教人体魄健体,力断河山的武馆;听着仙城里有人们交换日常货物,以及购买所需的万能坊市……

当然,最发动水易的,还是在那仙城里,竟然有可以飞行的巨大的渡船,听说那些飞船能够一日间就行遍千里万里。一想到这里,水易就再也忍耐不住了,耐不住对于大城市一探究竟的好奇,更耐不住的是,自己假若拥有了一艘可以日行千里万里的飞行渡船的幻想。也许这样自己就可以自由自在的在荷塘里飞来飞去,去到任何想去的地方,也许到那时就真的能够到达荷塘的边界了……

仰着头看着柳叶后面,那高高在上的天空,然后傻傻的咧开嘴笑着,幻想着自己此刻就乘坐在那飞行的渡船上,在浩浩的天空中风驰电掣,在连绵不绝的云层里突上钻下的穿行着。

时光恍惚,慢慢地水易的眼光开始变得迷离起来,就连身边的空气也仿佛变得清凉了几分,耳边荷塘里的渡蛙,正一声声连绵的欢叫声,不知何时从荷叶下一只只的钻了出来。

此起彼伏的蛙鸣,在初听时似乎杂乱,但是细细听来确又显得韵律十足。

水易用力的握紧了拳头,在内心深处告诉自己,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一定要抓住这次去往仙城、去往远方的机会。要去找那些商人,要用自己熟练的护花和养花的技能成为一名工人,是的!一定要!

日光灼灼、水雾蒸腾中但见夏烟柳的树下,一容貌清秀的少年一个鲤鱼打挺便就翻身立起。轻打了两下衣衫,拂去上面粘连的草叶,然后快步的走向了旁边的渡船。待的船桨划动时,荷塘里的蛙鸣声忽的戛然而止,在渡船的摇曳中,在水波的荡漾中,整个荷塘都安静的只剩下了船桨的划水声,以及头顶上顶着的炎炎日光和水面上涟涟的波光。

烟柳茵茵,随着荷畔的微风轻轻的摇动着;波光灿灿,火红、金黄、银白色的涟漪,荡漾着荷塘梦幻一般的色彩。人影朦胧,渡船正渐渐隐入接踵的荷叶中,荷塘在这一刻安静的只剩下了风声。

远去的渡船已经没有了身影,一声、两声清脆的蛙鸣,却又渐渐地响了起来,少时间荷塘里便就只剩下一片,此起彼伏的的连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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