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在陆景安和画扇的带领下向洵山的驿馆走去,路过之前陆景安带着敖星陨去的那间茶馆时,并没有注意到里面有两个人的目光一直跟着他们。
这两个人坐在靠窗的角落位置,其中一个人对自己对面的人说:“李兄,那就是你说的那五个人?人数不对啊。”
坐在他对面的是李靳,他收回目光,回答道:“只有两个是,另外四个我也不认识。不对,另一个女人我好像有点印象。”他说着,露出了一丝幸灾乐祸的笑容,“想不到俞山居然派了她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主动申请的。”
“哦?”李靳对面的人对李靳所说的“她”并没有很感兴趣,不过看李靳若有所思的样子,便也问了一句。
“那个女人叫柳陌,是陆景安多年前的……嗯算是青梅竹马吧。他们两个本来是学徒院的同一批学徒,不过陆景安比她先通过了学徒院的各项考核,拜了方长老为师,而柳陌在不久之后却离开,去了俞山。我听说,是因为俞山的一个长老受她父亲所托,把她带走亲自照顾。而陆景安起初和她关系很好,却在柳陌离开的时候连送都没送她。我还听说,那是因为柳陌对陆景安的挽留不屑一顾,所以陆景安心灰意冷了。”
“既然如此,李兄你准备做点什么吗?”
李靳笑得更幸灾乐祸了:“顾兄说笑了。你真的觉得我是一天不给他们添堵就难受吗?”
那个被唤作顾兄的人笑着摇了摇头:“自然不会。只是,你父亲这次派给你的任务,你打算怎么办?他们人手比你多,你偷偷干扰他们,恐怕没什么效果,明着站出来你又理亏,更加得不偿失。况且他们似乎和敖星陨关系匪浅,那个龙妖不简单,我恐怕要一心防备他,无力帮你去对付陆景安了。”
李靳挑了挑眉,挑衅地看着李靳:“号称青安城第二个知府大人的富商,顾琏顾员外你,居然也有无力为之的事情了?”
顾琏不以为意,依旧微笑着:“那些都是世人添油加醋传的。我要是真把这些话当真,估计第一个不饶我的就是那位知府吧。你是不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才阻止了这些话在市井里传开。”
“可是你这边无力为之了,我可怎么办……”李靳故意唉声叹气,反正对方不会当真。
果然,顾琏不为所动,对李靳说道:“我只是一个商人而已。要有好处可拿才肯做事的。你给我的好处只够对付一个敖星陨,看在我们的交情上,你忍心让我亏本吗?”
“行了,说正经的吧。”李靳嘴角依旧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语气却严肃了起来:“你帮我看着敖星陨,别让他掺和这件事就好。这事说到底还是我们洵山自己的事情,自己的事情还是不要牵连外人了。”
“没问题,我都懂。我是个商人,最重行规。不是自己的营生就不该插手。”顾琏点了点头。他听的出来,李靳不仅不想让敖星陨参与这件事,也不希望自己知道太多洵山的事情。不过正如他所说的,他是商人,最重行规。作为一个暗地里帮人传递情报或者做些小动作的人,他深知“不该说的话不说,不该做的事不做”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
“不该说的话不说,不该做的事不做”——这还是几年前,他师父临终时告诉他的,他师父当年效命的主上,对自己的手下的第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要求。
“那个敖星陨和你不一样,他对规则的重视程度比你低得多。所以,你做事多留些余地,而且不用太勉强,发现苗头不对就立刻抽身。我可不希望你为了这事搭上性命,懂吗?”李靳对顾琏的关切是发自内心,毕竟顾琏对他的意义不仅是合作伙伴,在某种意义上,说“生他者父母,知他者顾琏”也不为过。
“我自然知道。放心好了。”顾琏笑了笑,“不过这样一来,你岂不是腹背受敌了?”
“只要不是一心非要成事,全身而退还是能做到的。”
“怎么?”顾琏很是惊讶,“你父亲居然对你降低要求了?”
“没有。”李靳很无所谓地摇了摇头,“我只是突然意识到,我之前从来没有考虑过,我做得到能怎么样,做不到又能怎么样?所以我想开了,何必那么认真呢?人生苦短,逍遥自在才算没白来一场啊……”
“你说的潇洒,估计过一阵子还会变成原来那样。”
顾琏这么想着,对李靳说的却是:“也好。对了,我听说,最近翠香楼新来了一个花魁,唤作岚儿,有机会一起去一睹芳容?”
“好啊。”李靳笑了笑,很是期待的样子。
“说起来,你准备什么时候和你父亲说,要取消和那位方姑娘的婚事,改娶铃儿姑娘啊?”顾琏好像突然想起这件事一样。
“呵……顾兄你是故意的吧?”李靳有些无奈,“你明知道我只是说说而已,真的娶进门来岂不是耽误人家一生?然后再像我爹一样,自己把儿子养大,然后用自己的想法去约束他的一切?”
“你不是说准备用这样的说法来借机示威么?”
“我改主意了。向他示威了又能怎么样呢?难道我就能从此和他决裂?他再怎么样也还是我父亲,而且他确实也没亏待过我——至少他心里是这么觉得的。”
顾琏无所谓地摊了摊手,不再说什么了。他觉得自己对李靳的事情似乎管得有些多了。不过,看来这些道士其实也是如凡人一般,喜怒哀乐,七情六欲,与自己这样的凡人,也没什么区别。
沉默了一会,李靳突然自言自语道:“其实很久以前我就在想,为什么最开始我要做一个人人都讨厌的坏人呢?除了我父亲,我见到的所有人,都曾经,或者现在还是,用厌恶的或者冷淡的眼神看着我。我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可是我突然觉得很奇怪,我这些年故意做坏人,又得到什么好处了?倒弄得现在什么时候想做好人都做不到了。”
“你藏得太深了,连你自己的真面目都不清楚了吧?”顾琏接了一句听起来驴唇不对马嘴的话,却引来了李靳的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