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一名老汉驾驶着一辆马车来到南城门,要离开年城。
两名守兵拔刀询问老汉:“车里坐着何人?!”。老汉正要开口,两枚银锭从车窗里飞出来。
一名守兵接住银锭,看看左右,摆手道:“快走吧,老汉,别挡在这里碍事。”
马车出了城后,不疾不徐地向丰国方向行去。
五日之后,这辆马车来到了断龙老道被劫镖的地点。
行驶的马车里面传出倪冲的声音:“老汉,停下。”
老汉叫一声“吁”,马车慢慢停下。
林云抱着一大块油布从马车里面出来,走到一片小土包跟前,放下油布,取下腰间铁锹。三两下就挖开了土包,从中拖出一具尸体来。
林云和倪冲在去往年城之前,顺手将死去的押镖人全部掩埋再在此。此时,他挖掘出来的尸体,正是刘飞的遗体。
其余押镖人的尸体还有很多被埋在地下,林云和倪冲无法带走。他们准备回到武馆后,再让武馆派人过来收敛这些兄弟的遗体。
林云将刘飞的遗体用油纸紧紧包好,回到了马车里。
马车继续往前行驶,一个半月后,来到了丰国四方城的铜拳武馆总部。
五日之后,清晨,朝阳映照在大地上。
四方城北城门外,大名鼎鼎的铜拳武馆总馆主倪如峰带着独子倪冲以及一大帮武馆好手,目送一老一少两个人驾马离去。
待林云和已是独臂的断龙老道消失在视线尽头时,倪如峰才带着所有人回城。
铜拳武馆总部,会议大厅中,倪冲和父亲相对而坐。
倪如峰道:“冲儿,那云山候贵为乾国侯爵,虽然不掌权力,但在乾国地下世界,他是一条大龙。林副馆主说云山候会将此次押镖的报酬以及五万两黄金送来,我却是不大相信。”
经过此次押镖、被劫镖、救人等一系列事情下来,倪冲对林云早已充满信心,说道:“爹,你不必担心,云兄说过,那邪主若是胆敢不送报酬和黄金,云兄便再去一趟乾国!”
……
两日后,断龙老道和林云回到小镇武馆。
断龙老道回到武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吩咐属下将那被囚禁起来的验货人放走。
晚上,武馆后院里,断龙老道和林云月下对饮。
断龙老道毕竟年长,身体不如壮年时期,几杯酒下来便醉了。
断龙望着残月良久,叹口气,说道:“老夫孤独一生,闯荡江湖数十年,手上染血不少,罪孽不浅。本以为这次就该丧命与丰国,没想到却仍是活了下来。”
他接着道:“徒儿,好徒儿啊!师傅这辈子没做过几件对的事情,收你林云为徒却是其中之一!”
断龙老道说完,长笑三声,笑完便醉了过去,趴在了桌上。
半个时辰后,在林云的服侍下,断龙老道已在卧室床上歇下。
林云替师傅盖好被子,正要离开,断龙忽然抓住了他的手。断龙老道看着林云,眼中隐有泪光,说道:“云儿,你知道吗?师兄他乃是你师祖的亲生孩儿!你说,师傅我哪天若是离开人世,到了地府,你师祖他会不会怪罪于我?毕竟你是为了救我才杀了你师伯,你师伯是因为我而死啊!”
林云沉默良久,说道:“师傅,师伯他罪有应得!”
断龙老道脸色苍白,道:“回去吧,回去休息,记得明早就回村里,你娘亲、妻子和女儿怕是想念得紧。”
林云道:“师傅,你别想太多,我回去了。”
待林云离开后,房间被黑暗和沉默占据。
黑暗中,断龙老道苍老的脸上划过两行泪。三十多年前的那个雨夜,忽然在他脑海中变得清晰起来。
三十多年前,那天雨夜,断龙浑身是血,趴在大街上无人问津,雨水无情落下。就在他绝望的双眼快要被死亡占据时,他听见了一个清脆的童音。
那是一个七岁大小的小男孩儿,他牵着一名撑伞的中年白衣侠士的衣袖,指着街上那条浑身是血的人叫道:“爹爹,你快看!那里有个人!他好像快死了!我们救救他吧!”
小男孩不顾大雨,冲到断龙跟前,轻轻摇晃断龙肩膀,叫道:“大叔,快醒醒,快醒醒!”
……
外面,风静云清,残月高悬。屋里,热气腾腾,林云泡在水中,闭目养神。这一次,他没让小秋服侍。
桶中水很清,可以看见林云浑身肌肤紧致,呈古铜色,一丝伤痕也无。
这一次押镖,林云虽然中过箭矢,也挨过刀剑,更被铁链抽过,但这些伤势,早在他回到小镇之前便已恢复,没留下丝毫痕迹。
这样的恢复力,实在可说是神异无比。当然,这世上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他自己和断龙老道。
人生、岁月,总在睁眼闭眼之间,轻易流逝。三日之后的清晨,林云对这句话有了深刻的感受。
这一次,他再次“失神”了。当他醒来时,已是三日之后。
躺在床上的林云一睁眼,首先看见的是一名老者,老者满脸不可置信,然后大喊:“活了!活了!”冲到了门外。
跟着他又看见断龙老道和管家一起冲了进来。
林云看着他们,皱眉问道:“师傅,这是怎么回事儿?”
断龙老道满脸关切,摸摸林云脸、肩膀和手,松了口气,说道:“没事就好。”说完,忽然面色一沉,看着那老者,道:“许先生,这事绝不可向任何人透露!”
那老者道:“老夫行医多年,名声在外,从不议论病人是非!馆主,你放心吧,此事我老许绝不外传!”
断龙脸色缓和一些,自怀里拿出三枚银锭,给了许郎中,又向管家道:“管家,你且送许先生回去。我这里有些事情同你家少爷要说。”
管家点头,躬身出去,带郎中离开了后院。
林云穿好衣服后,来到后院中,几步走到石桌跟前,在石凳上坐下,抬眼看着太阳,满脸的阴沉化解不开。
断龙老道也到石桌跟前坐下,说道:“云儿,你可知道,从管家发现你在桶中不省人事直到此刻,过去了多久?”
林云皱眉道:“不知。”
断龙老道说道:“三天,整整三天!这三天里,你身上全无气息,脉搏静如死水,如同死人一般!”
林云面色一变,三天,居然增加到三天了!他记得他上一次从“失神”中醒来,只是过去了半夜,这一次居然过去了三天!
断龙老道说道:“管家一发现你不省人事,第一个便通知了我。因为以前我曾见过你如此情况,所以第一天和第二天,我并不太担心,可是到了第三天你依然不醒来,不得已只能叫来郎中。还好,你最终还是醒了。”
林云问道:“师傅你曾见过我如此?是在哪里?何时?”
断龙老道说道:“那是一年半之前,那一次你我押镖至霸州焦雪城,完成任务后,我叫护卫们先回去。而后你我在寸阳楼喝了三天的酒。”
林云道:“我记得。”
断龙道:“而后,我俩动身返回,在路上遭遇大雨,只好在一座荒庙里避雨。次日清晨雨停了,我先你醒来,叫了你数声,你却没醒,而后我就发现你脉搏全无!那时可把我急得不行!那庙宇方圆数里,全无人烟,别说去找郎中,连条狗都找不着!结果,你一炷香后便醒来了。”
他接着道:“我看你一脸疑惑地看着我,便知道你当时肯定不知道自身情况,免得你心忧,我便没有告诉你。不曾想,三日之前,这事又在你身上有发生了。你身上到底有何缘故,你可知道?”
林云低头看着自己带着手套的右手,沉默片刻道:“不知。”
断龙拍拍林云肩膀,劝道:“算了,别多想。今日便回家吧,看看娘亲和妻女,心中不必记挂这事,只要人一直活得好便足够了。”
林云道:“师傅,徒儿家人都还不知道这事,还请你一定帮徒儿隐瞒好,徒儿不想家母和妻女为此忧心。”
断龙道:“为师自然不会告知你家人的,你放心吧。”